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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25:17 作者: 黑顏
    聽到那聲細微的嘆息,乾白不由緊繃了身體,酸脹的疼痛與無法向人傾訴的懊悔如毒蛇一樣噬咬著他一向冷硬如鐵的心。他竟然、竟然……

    乾白行事一向灑脫不羈,隨性而為,不受禮教束縛,因此所做之事常被所謂的正道人士詬病,然而對於父女亂倫卻並不在他的接受範圍之中。即使那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也無法說服他原諒自己。

    這一生中他的雙手染滿鮮血,也讓不少女人為他傷心流淚鬱鬱而終,但他從來沒放在心上,也從未後悔過。現在報應來了,報應啊!

    痛苦地捂住臉,他眼前卻浮起雲二掛著懶洋洋笑容的俊逸臉龐以及偶爾的惱怒和嬌憨,更無法不去想兩人在一起時的情景。心中一陣翻攪,他為自己曾對她所做過的一切而感到噁心,如果不是極力壓制,恐怕已當場吐了出來。

    若兒是他的孩子……他從來不允許女人為他誕下子嗣,除了那次發生在雲姬身上的意外,沒想到竟長這麼大了。

    當因想到自己也有血脈傳呈而剛升起些微喜悅時,現實的殘酷頓時將他打進最深黑無光的地獄。他親手毀了自己女兒的一生,他的若兒以後該怎麼辦?

    黑暗中,他的手緩緩抬起,送往自己的天靈蓋。假若、假若他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了?他的若兒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突然,一股冰寒的殺意驀地從懷中傳來。

    他的手停住,強壓住自衛的自然反應,然後感到小腹一陣刺痛。沒有反抗,他等著那把匕首插得更深。然而,懷中人卻在得手的那一瞬間從他懷中彈離,立在了他可以反擊的範圍之外。

    是害怕他死前的反噬吧。真傻!他苦笑。除了匕首刺入的時候有些微疼痛,現在他竟然沒有任何感覺。可惜,這點傷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他沒有反應,乾明明的呼吸卻變得急促起來。

    本來已有些迷迷糊糊的雲二一驚,醒了過來。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忙屏住呼吸。

    「三郎?」濃密的黑霧將所有的一切都掩藏住,沒有辦法用眼睛確定乾白的生死,乾明明只有開口試探。

    乾白咧嘴而笑,懷疑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怎麼會是這樣一個蠢女人。難道不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依然可以在死前將她斃掉,竟然還敢開口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

    「丫頭?咳……」但是,他還是決定好心地鼓勵她,於是不加壓抑地喘咳了兩聲,才緩緩地問那已無關緊要的問題,「乾某有何處對不起你?」他這一生真是可笑,被他無情傷過的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而真正用心對待的人卻反倒要置他於死地。想到此,他不由狂笑起來,黑霧林亘古以來便保持的安靜被他幾近瘋狂的笑聲打破,連黑色的霧氣似乎也受到震動悄然無聲地流動起來。

    雲二心中一震,難道乾明明下手了嗎?

    「沒有,三郎……沒有對不起明明。」被他的笑聲嚇得不由自主退後一步,乾明明定了定神才回答,聲音微微顫抖,「只是……我不想再躺回冰洞。」她受夠了沒有止境的黑暗和虛無,一想到還要回去,她就渾身發抖。她寧願死,也不願再昏睡一輩子。

    「是嗎?呵呵……」乾白沒有再問下去,也沒告訴她根本不會再躺回去了。沒有必要,是不是?「那你恐怕還要再補一刀啊。」他一邊笑一邊道。

    雲二渾身出了一陣冷汗,真的下手了!不知為什麼,她並沒有感到預期中的興奮以及喜悅,只是覺得手心一直在冒汗。

    不錯,她決不能前功盡棄。乾明明一咬牙,無聲無息掠上,匕首再次向乾白刺去。她說過她寧可冒著死在他手下的危險,也不願再去嘗試迷蠱發作的滋味。

    知道她來了,乾白臉上露出微笑,仿佛自言自語地輕輕說了一句:「若兒,要好好活著啊……」

    雲二渾身劇震,想也沒想,便向他撲了過去。

    「住手,你體內的迷蠱早已解了!」

    雲二急喝道,想要阻止乾明明,同時在乾明明聞言一頓之際,先一步撲到乾白身邊。雖然看不見,聽聲辨位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胡說!」乾明明冷笑,卻停了下來,「黑尉親口告訴我……」

    雲二已經摸到了乾白,他坐在那裡,並沒有移動,但胸口的起伏告訴她他還活著。他傷到哪裡了?她有些心急,胡亂在他身上摸索著。

    「那是我請他那樣說的,我……我想為雲娘報仇。」打斷乾明明的話,雲二簡單地解釋道,「但是現在、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阻止,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哭的衝動。

    她的手從那溫暖結實的胸膛滑下,在經過腹部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堅硬的金屬手柄,順著那手柄往下,她不由倒抽了口冷氣。然後下一刻,她的手被一隻溫暖熟悉的大手覆住。

    乾明明靜默下來,就在雲二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突然尖聲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悲涼、痛苦和無盡的後悔以及更強烈的殺意。

    「遲了,哈哈……一切都遲了。」她喃喃道,同時悄然向乾白靠近。歷來背叛乾白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這一次既然她走錯了一步,就必須繼續錯下去,否則她的下場定然比死還可怕。

    雲二心中大寒,雖然再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她知道乾明明已經過來,一股凌厲的殺氣正從她身後直襲而來。她眉一皺,還未有所行動,原本握住自己的大手驀然將她往旁邊一推,一股深厚無比的力道托著她遠遠落到了殺氣能波及的範圍之外,穩穩地落在地上,除了間中被灌木的枝丫掃過,竟未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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