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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7:35:52 作者: 壞貓超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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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前。
余鶴終於走進了掩在松林間的金頂寺廟,可當他邁入院門時,卻幾乎被絕望淹沒。
寂靜的林苑、朽爛的院牆、破敗的廟宇、半人高的蒿草......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余鶴表明,這裡並沒有人。
也許是山林太深,香火不濟,這是座已廢棄許久的佛寺。
余鶴邁進正殿的剎那,醞釀已久的暴雨落了下來。
他將幾個蒲團拼在一起,把傅雲崢放了上去,而後屈膝坐在佛前,望著頭頂高大的佛像,滿心茫然。
怎麼辦?
沒有人,向外界求援的路徑就走不通,傅雲崢的傷口還沒有處理,玻璃片卡在傷口中,雖然能避免短時間大量失血,但同時也在一點一滴消耗著傅雲崢的生命。
就算不了解醫療知識的人也都在電視劇里見過,中箭後,最通常的處置方式是折斷箭杆,暫時將箭頭留在傷口處,等到了有醫療條件的地方才會剜出箭頭。
傅雲崢此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冒然取出傷口中的玻璃片,原本堵在斷裂血管兩段的異物消失,會瞬間湧出大量的血液,可如果不取出玻璃片,長時間滲血也會將失血量堆積到至死的程度。
當下,一個兩難的抉擇擺在余鶴面前。
是儘快取出玻璃片,還是繼續等待救援。
山雨傾盆而下,余鶴心裡清楚,沒有人能冒著這樣大的雨找到他們。
如果不取出傅雲崢傷口中的玻璃片,也許等不到雨停,傅雲崢就會因失血過多而陷入休克,最終失去血壓,停止心跳。
可取出玻璃片同樣冒險,余鶴雖然看不見傷口內的玻璃具體有多長,但通過外面露出的部分對傷口深度有一個大概預估。
傷口的深度估計5-7公分左右。
從這個深度傷口中取出玻璃片,又缺少專業器械止血,傷口暴露後,可能只要幾分鐘,傅雲崢就會大量失血而亡。
余鶴必須儘快做出決斷,其實兩者沒有太大差別,死亡率都很高。
是看著傅雲崢慢慢失血而死,還是去拼那萬中無一的概率?
可若是賭輸了,余鶴的選擇就是在加速傅雲崢的死亡。
換言之,傅雲崢相當於死在余鶴的手上。
余鶴滿心恍然,他該如何去擔負殺死愛人的風險?
寂靜陳舊的佛堂中,余鶴仰望佛像。
十幾米高的佛像無悲無喜,沉默地俯視眾生。
這是註定無比艱難的決定,但余鶴必須做出選擇,他甚至沒太多時間可以猶豫。
外面風雨交加,誰也不知道雨什麼時候停。
沒有時間了。
余鶴閉上眼。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淺薄,如草蛇灰線,該強求的時候還是要強求。
選擇也許會犯錯,那也好過眼睜睜看著傅雲崢死,所以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余鶴也要抓住那黃泉與碧落間的一線生機。
扶起倒在供桌上的香爐,余鶴從桌案下取出三炷香,用火柴點燃。
余鶴將香插進香爐:「今日借貴寶地做場小手術,取您身邊童子一件披風遮寒,只望勿要怪罪。」
他單手一撐,翻上供桌,解下佛像邊泥塑小童字身上的金色披風。
因年久失修,佛像上刷得金漆已有脫落,斑斑駁駁。
余鶴輕輕一嘆:「看來佛祖也有自顧不暇的時候......我就不求您什麼了,沒得給您添麻煩,頭一回見面就將大殿弄得鮮血淋淋,怪不好意思的。」
生死有命,如果求神問佛就能轉死為生,醫院早關門大吉了。
他要賭一把,賭傅雲崢的命,也賭他自己的命。
余鶴不信他和傅雲崢的緣分就到此為止。
將披風搭在臂彎,余鶴靈巧地從供桌上跳下來,年頭久遠的供桌桌腿有些松,桌案隨著下跳動作搖了搖。
他反手穩住晃動的香爐。
香爐中,剛插進去的三炷香一晃,香灰落了下來,青煙之上,左、中、右三炷香紅星般發出微光,香頭平齊,直線似的保持平行。
余鶴並未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傅雲崢身上。
他在後殿小廚房燒了熱水,順便烘烤兩人的衣服,簡單準備過後,余鶴解開了傅雲崢身上的繃帶。
繃帶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傷口中,沾著血的玻璃片直直豎在那,格外顯眼。
余鶴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枚玻璃。
下定決心的那一刻,余鶴心裡的迷茫和恍然通通消散。
他從未如此平靜。
「傅老闆,」余鶴望著昏迷中的傅雲崢:「別怕,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第150章
余鶴指尖夾著的玻璃片, 赫然是傅雲崢傷口中那一枚。
凝固的血跡在玻璃上鋪陳出黑紅的紋,像貼在玻璃上的奇異窗花。
傅雲崢瞠目結舌,反手在後背的繃帶上摸了又摸, 才震驚道:「你......你把我傷口裡的玻璃取出來了?」
余鶴夾著玻璃,轉過手,給傅雲崢看之前扎在肉里的那部分。
那枚玻璃上寬下窄, 最下方居然不是尖銳的尖角,而是鈍角。
這是個五邊形的玻璃碎塊!
余鶴把那枚玻璃遞到傅雲崢面前:「我們的好運沒有用盡,它扎的位置很淺,只三公分。」
防彈玻璃受到撞擊, 通常呈蛛網狀碎裂,玻璃碴往往是等腰銳角的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