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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7:35:52 作者: 壞貓超大聲
余鶴沒想到傅雲崢連這段都聽見了,臉上一陣陣發燙,縮起肩膀矢口否認:「我沒說,你聽錯了吧。」
傅雲崢輕輕「哦』了一聲:「那你也沒說回國以後要把我關在房間裡......」傅雲崢臉皮還是薄,隱去了最關鍵的兩個字,頓了頓才說:「七天七夜?」
余鶴這會兒又跟個男子漢似的挺起胸膛,敢說敢當:「這話我說了。」
傅雲崢趴在余鶴背上,這個姿勢對一個外傷病人來說並不好受,每一步都受刑似的疼,傅雲崢竭盡全力保持清醒。
他知道只有他堅持下去,余鶴才能堅持下去。
顛簸加劇了身體上的疼痛。
痛苦的煎熬中,每一秒都如此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傅雲崢的唇落在余鶴耳側,低語道:「你把我放下吧,這樣不行。」
余鶴側過頭,臉頰在傅雲崢鼻尖上輕蹭:「怎麼不行?」
傅雲崢低聲說:「太難受了,你知道是不可能的,就算到了佛寺,也不會有人能趕來救援......這兒太偏了。所以......是早晚的事兒,你自已走吧。」
余鶴的情緒已經近乎麻木。
傅雲崢是一個很耐疼的人,余鶴不敢想像是怎樣的痛苦能讓如此堅毅的傅雲崢心生放棄,說出『太難受了』四個字。
余鶴沒回答,沉默地往前走了幾十米:「傅老闆,你要是太累,就再睡一會兒,我不吵你了。」
傅雲崢閉上眼,呼吸間滿是從胸腔里漫上來的鐵鏽味,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帶動鋼針扎進肺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再次放輕呼吸:「這樣挺好的,我喜歡聽你說話。」
潮熱天氣下,還背著個成年男人走山路,余鶴脖頸後背早滲出一層熱汗,刺得身上又癢又痛。
余鶴對傅雲崢說:「等回了國,我哪兒也不去了,就和你待在觀雲山,你也別去上班了,趕緊退休,錢是賺不完的,和我在觀雲山養老多好。就我們兩個人,像我剛來時那樣,也用不出門,成天在宅子裡也不無聊,去趟花園都算出差了。」
傅雲崢靜靜聽著,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如果我真的......你回去後,不必理會我那些親戚,無論誰拿出什麼要你簽,你都不要簽。」
傅雲崢的身後事沒什麼可安排的。
傅氏是一個龐大企業,就算他不在了,也總會在短暫的混亂之後選出領頭人。
傅雲崢立過兩份遺囑,一份是在剛出車禍時立下,一份是後來有了余鶴以後新改的。
他年長於余鶴,知道自己總是會比余鶴先走,只能多給余鶴留些身外之物傍身,余鶴很好養活,也沒有什麼燒錢的愛好,富貴一世其實並不需要太多錢財。
可余鶴又很容易被騙,所以要留出更多一部分財產作為容錯。
傅雲崢立遺囑時把這部分金額添了又添,最終成為一個龐大驚人的數字,只是分給余鶴的多了,難免引來旁人眼紅,傅雲崢最了解傅家那些人,他很擔心自己不在了,余鶴被傅家人欺負。
他真正的親人不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余鶴和他姐,他姐還有丈夫作為依靠,可余鶴只有他,他要不在了,余鶴就只剩一個人,傅雲崢是真捨不得。
但生死的事誰能勝得了老天呢?
傅雲崢語速很慢,他一句句交待余鶴:「傅家人心眼多,你玩不過他們,我給你留的東西.......別被人騙走了。」
余鶴不知道傅雲崢為什麼總是要說這種話,他一點也不想聽。
狹窄的山路上穿行而過,樹枝刮在余鶴臉上,擦出一道道細細血印,顴骨處傷口被額角汗珠蟄得生疼。
但沒有心口疼。
余鶴懶得躲,任由樹枝抽在身上,只自顧自說自己的:「回去以後,咱們給小野貓找個老婆吧,生一窩小貓,小貓再生小貓,我們就有好多好多貓了。」
傅雲崢說:「傅家人都盼著家主死,可家主真死了,傅家定是會亂上一陣子,我爸死的時候就是這樣,幾家人在葬禮上吵吵鬧鬧,很煩......
宣讀遺囑時,甚至會大打出手,平日裡光鮮亮麗西裝革履的先生太太,打起架和街邊的潑皮一樣,也是扯頭髮拽衣服的,並沒有什麼其他高貴的打法,你到時候躲得遠點就是了,別叫他們掃著你。」
余鶴眼前一熱,視線又模糊了。
傅雲崢身受重傷,瀕死之際,最擔心的事居然是怕余鶴在他葬禮上挨欺負。
傅雲崢語調平靜:「所以......你別去了,你要是想我,在哪兒想都一樣......水晶棺里的人不是我,為了顯得人有氣色,還要塗脂抹粉的,也不好看。」
傅雲崢有千言萬語想要交代,余鶴則是半句也不想聽,只說自己對未來歲月中幾十年長相廝守的憧憬。
余鶴從沒有這樣討厭傅雲崢,傅雲崢今天總是在講他不喜歡聽的話。
他不想理會傅雲崢,默默低頭趕路,過了不知多久,余鶴又忍不住說:「傅雲崢,你真討厭,我恨死你了。」
傅雲崢沒有回應,他呼吸漸沉,又陷入了昏睡。
余鶴想,學醫學了這麼多年到底學了什麼?
他連自己最愛的人都救不了。
傅雲崢一生積德行善,做了那麼多好事,怎麼會死在緬北呢?
這不公平。
余鶴才不會去參加什麼葬禮,傅雲崢不會留在緬北,他們會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