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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7:35:52 作者: 壞貓超大聲
傅雲崢蹭了蹭余鶴的髮絲,仿佛用盡了一生的眷戀:「才說你長大了......怎麼又孩子氣......」
「你要是睡著了,」余鶴說:「我就挖個土坑把咱倆都埋進去,這叫生同衾死同穴。」
傅雲崢眼前也模糊了,是過量失血產生的眩暈,也是因為湧出的眼淚。
在和人談判這件事上,傅雲崢從來沒輸過,他洞悉人性的弱點,明確的知曉什麼話最能打動人,只是他從來不捨得違背余鶴的意願。
但這次不行,他不能再順著余鶴了。
他必須用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把余鶴留在人間。
傅雲崢說:「小鶴,別把我埋在緬北。」
第148章
頃刻間, 余鶴的堅持潰敗如水。
余鶴咬緊牙關:「傅雲崢,你的心真狠。」
傅雲崢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余鶴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會兒, 身後傅雲崢久久沒有回應,呼吸幾近於無,全身的重量慢慢壓在余鶴肩頭。
那一刻, 余鶴瞳孔微縮,頭皮發麻,硬是冒出一身冷汗,感覺身上的每一塊兒肌肉都在抽搐。
他屏住呼吸, 僵硬著脖頸,極慢、極慢、極慢地偏過頭。
直到發覺有道微弱呼吸打自己耳側,余鶴才緩緩吐出噎在胸前的那口氣。
「嚇死我了,」余鶴用手背在眼皮上一抹,擦去流到掛在睫毛上的冷汗,喃喃自語:「只是昏過去了, 沒有死,還有呼吸的。」
余鶴碎碎念叨, 神經兮兮地反覆重複:「有呼吸的,有呼吸的, 只是睡著了, 睡著了好, 睡著了好。」
人在陷入睡眠時血液流速會降低, 身體機能的損耗也更下降,從某種意義上來來將, 昏迷是身體被迫開啟的自我保護機制。
余鶴壓低聲音,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你得堅持住傅雲崢, 你必須得堅持住,如果沒有你,我一步都不想走了......臥槽好渴啊,在河裡多喝點水好了......我想吃西瓜,冰鎮的,還有冰可樂,冰可樂最好喝了。」
倘若傅雲崢醒著,他一定會告訴余鶴渴就少說點話。
可惜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沒人回應余鶴,余鶴說得反倒更來勁兒了。
他必須得說點什麼轉移注意力,否則他一秒鐘都堅持不下去了。
快下雨了,樹林裡萬分靜謐得令人發瘋,沒有蟬鳴也沒有鳥叫,連綿的大山深處與世隔絕,狹長的山路仿佛沒有盡頭,除了踩過草葉的腳步聲,只有餘鶴自己和自己說話的聲音。
余鶴一直覺得自己運氣尚可,可緬北這地方大抵是與他命里犯沖,自打邁進緬北國境線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兒。
當豆大的雨點落在額角時,余鶴毫不客氣地罵了句髒話。
他媽的賊老天,這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
要是真趕上合風天氣,大風把樹都能給刮斷,他還怎麼趕路?
真是見鬼了,雨季過去後,緬北明明連著好幾個大晴天,這雨早不下晚不下,怎麼偏偏今天下?
緬北執掌雨水的神明就這麼不長眼,雷公電母龍王爺能不能管管他們啊,不能因為不再華國境內就不保佑我了吧。
余鶴罵罵咧咧地往前走,把能罵的能求的都在嘴上過了一遍,也不知是罵怕了誰還是真求到了哪尊神佛,從那一滴雨水後,居然再沒有一滴雨落下來。
天空陰沉昏黃,烏雲越壓越低,分明醞釀著一場暴雨,將下不下的雨憋在雲層當中,好像漏出那麼一滴以後就硬生生忍住了傾盆而下的勢頭。
否極泰來,余鶴的壞運氣似乎終於耗盡,迎來了最終的逆轉。
余鶴繼續和傅雲崢抱怨:「你說這雨怎麼滴了兩滴就不下了呢?我真是服了,那剛才落在我頭上的是雨嗎,不會是知了滋的尿吧。」
話音落下,整個樹林又陷入一片沉寂。
很半天,身後地傅雲崢輕輕一動,回了句:「你罵罵咧咧的,那麼凶,恨不能抄了神仙的家,這雨誰敢下啊。」
聽見傅雲崢的聲音,余鶴精神一震:「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麼聽見的?」
傅雲崢聲音虛弱的近乎於無:「我聽見你罵我,就醒了。」
余鶴那會兒仗著傅雲崢聽不見,很放飛自我的說了許多話給自己打氣,這會兒聽傅雲崢聽見了,耳根發熱:「啊?你沒睡著啊?」
比起睡著,傅雲崢更傾向於自己是短暫的陷入了昏迷,但余鶴並不認同,一口咬定說傅雲崢只是睡著了,傅雲崢也不跟余鶴爭辯。
他實在沒什麼力氣了,每說一句話都要從嗓子眼裡擠出來,連聲帶震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
大量失血的眩暈感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席捲,傷口處跳動著脹痛,遲來的疼痛密密麻麻,加壓止血的繃帶勒得他肋骨疼,每一次呼吸都要拼盡全力將空氣往肺里抽,呼吸又帶動玻璃摩擦傷口,形成一種循環往復的無盡痛苦。
傅雲崢從來沒覺得活下去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
他還有很多話想和余鶴說,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也不知道還能說多少,傅雲崢不想浪費一個字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我都聽見了。」傅雲崢的頭搭在余鶴肩上,無力垂下,唇幾乎貼在余鶴臉上:「你說我心狠手辣,無情無義......還說我要是死了,你就再也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