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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7:35:52 作者: 壞貓超大聲
    傅雲崢撿起一沓案例翻了翻:「這是你們期末考試的內容嗎?看得這麼認真。」

    余鶴搖搖頭:「是新認識的一個朋友,手指受了傷。」

    傅雲崢久病成醫,也能看懂許多醫學專有名詞,他看了兩行,實在沒什麼興趣,隨口問:「什麼朋友?」

    余鶴翻了個身,湊到傅雲崢耳邊小聲說:「我答應他不把他的事告訴別人,但可以偷偷告訴你。」

    傅雲崢本來也不是很在意:「那算了,答應人家的事就要做到。」

    「我是給你買琴的時候碰見他的,哎,我琴呢?」余鶴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還在車上?我去車庫裡拿上來。」

    余鶴一驚一乍,傅雲崢差點讓余鶴擠到地上去。

    傅雲崢單手按住余鶴:「琴拿上來了,在你屋裡。」

    余鶴踩上拖鞋,趿拉著跑到隔壁房間將琴箱拿了過來,他把小提琴拿出來給傅雲崢看:「我不太懂琴,你覺得還行嗎?」

    傅雲崢把小提琴拿過來,手指在琴身的焦痕上拂過:「好物不堅,琉璃易碎,只可惜......」

    傅雲崢沒往下說。

    可惜能欣賞的人恐怕不多

    小提琴作為西洋樂器中最有代表性的樂器,充滿著西洋古典樂器的華美與輝煌,西方人更偏盡善盡美、富麗堂皇的作品,對於『缺憾美』的青睞遠不及東方這樣淵源悠長。

    小提琴應當是高貴的、無瑕的、優雅的。

    這些焦紋就如同美人臉上傷疤,可以理解但無法接受。

    傅雲崢作為西式教育下培養出來的資本精英,少年時也是無法接受半點缺憾的。

    可人生中的缺憾的存在,原也不在你是否接受。

    世界永恆運轉,從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遭逢一場大難,傅雲崢過於執傲的心性沉澱下來。

    他開始接受人間的圓滿有限,金錢、地位都換不來真正的十全十美。

    生命中多一些遺憾未必是壞事。

    傅雲崢一生之中遺憾良多。

    父母早逝、長姐遠嫁、親友不睦、英年蒙難、癱瘓三年......

    傅雲崢的目光落在余鶴身上。

    而這半生的風霜雨雪,終是被一件圓滿撫平。

    傅雲崢再次撫過琴身上的焦痕:「我很喜歡。」

    這句喜歡表面像在說小提琴,細聽又像在說別的什麼。

    余鶴沒做多想,只是說:「我們出門遊歷時,可以帶著它。」

    出門遊歷,是余鶴師門中的規矩。

    早年間沈門針灸興旺時,門派建在高山之上,祖師爺廣收門徒,希望能將治病救人之法廣傳於世,普救眾生。

    祖師爺有訓:凡是沈門弟子,出師後都需要遊歷三年行醫,以『見天地、見眾生、見回春、見消亡』的四見之法磨鍊心性。

    此三年間,凡見需救助者,必先救之,勿論得失。

    這世間,無論在什麼年代都有看不起病的人,沈門中的弟子,便是要用這三年時間,以針灸之法無償救助這些病人,以報師恩。

    在余鶴第三次拿到思邈杯冠軍後,沈涵告訴余鶴:「你可以出師了。」

    余鶴很是詫異:「可是我才剛入門一年。」

    沈涵將針盒遞給余鶴:「你不是考下醫師資格證了嗎?」

    余鶴點點頭。

    「那就夠了。」沈涵看向余鶴,語重心長:「當年,很多弟子下山遊歷後都不會再回來。余鶴,你是個有靈氣的孩子,希望這三年人間,不要將你的靈氣耗盡。」

    後來回想,沈涵當下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只是當時的余鶴未能聽懂沈涵言語中的深意。

    他光顧著期待這場遊歷了。

    因為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傅雲崢答應會陪他一起去!

    沈涵看著滿心想著玩的余鶴,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過來人的話很有道理,但沒過來的人總是聽不進去,這天地人間的道理,總要自己蹚過一遍才清醒。

    畢竟所有人下山時,都以為這只是場奔赴山海的旅行。

    第110章

    午後的蟬聲微燥, 稀音琴行沒有客人。

    容金告訴余鶴:「我們琴行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石桌上放著一盞麻油燈,盤著燈草十四莖作為燈芯, 火苗搖曳中,余鶴塗滿麻油烏金針放在燈上烤。

    「火針有溫經通絡、祛風散寒的作用,」余鶴對容金說:「你受傷後雙手還受過寒, 先用火針祛一祛經脈里的寒氣。」

    容金瞳孔中映著微弱的火焰:「斷骨重接後,骨頭又疼又癢,只有浸在冰水裡才好一些。」

    余鶴皺起眉:「這是飲鴆止渴,冰水把神經都凍麻了, 自然不會再疼。」

    粉嫩的荷花開了三兩枝,蜻蜓在荷塘上流連。

    容金的目光落在將開未開的花苞上,伸出手,等待一個獨屬於夏日的奇蹟。

    烏金針在燈上燒至通紅,余鶴在容金食指上按了兩下,交待了句:「別躲。」

    容金有點害怕, 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一點微燙的刺痛過後,容金抖著睫毛等了很久, 直到余鶴說好了,他才睜開眼。

    余鶴早就換了一根針烤, 容金髮現那根灼過的針早就扎在了自己手上。

    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疼。

    容金動了動手指:「不是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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