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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15:07 作者: 鮮橙
他說著,又停了一停,才繼續說道:「而且,若屬下沒有猜錯的話,海棠姑娘與蘇合面貌應是極為相似。」
我愣了一愣,難怪黃袍怪見到海棠後會獨坐一夜,想是內心也是極為震驚的。不過,我卻還有些不解,又問道:「既然已確定海棠便是蘇合轉世,那為何還要去她家鄉查訪?你們又查了些什麼?」
「一是大王對素衣仙子所言仍有懷疑,二是……」柳少君看我兩眼,才又說道:「據素衣仙子所說,蘇合這一世活得極苦。海棠自幼喪母,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十三歲時其父又病逝,族人非但不肯伸手相幫,還搶奪了海棠父親僅留下來的一點薄產,並把海棠賣入了娼家。」
我聽得愕然,「竟還有這樣的族人?」
柳少君點頭,繼續說道:「那娼家養了海棠三年,只為賣個高價,若不是素衣仙子及時尋到,已是將海棠賣給高官做妾了。此事皆由素衣仙子所說,大王一時並不肯信,這才帶著屬下前去查訪。」
「結果如何?」我忍不住問道。
「句句屬實。」柳少君輕聲答道,看了看我,才又小心問道:「不知公主是否知道,那蘇合全因與大王定下了姻緣之約,這才轉世投胎,而大王因事耽誤,令其誤會大王失約,一怒之下轉投他世,經歷種種苦難。」
這轉世之事,素衣曾在喜堂上提及過,雖是隻言片語,卻也能叫人猜到個大概。
我緩緩點頭,就聽柳少君又繼續說道:「大王雖不從肯說,可屬下也能看出他對海棠遭遇心存內疚,所以,縱是大王對海棠並無半點愛戀,此時此刻,怕是也無法對她說出違約之言,還請公主體諒。」
事情至此,不過是造化弄人。
我垂目沉默,直到紅袖伸爪扯我披風,這才回神,便就向著柳少君笑了一笑,道:「此事我已明了,多謝柳君直言相告。」
我與他告別,自回了住所,獨自於窗前默默而坐。待到晚間,紅袖這才出現,端了大盤的飯食過來給我,一反平日裡的嘻哈無狀,只柔聲勸我道:「公主過來吃些東西,不管怎樣,自個身體都是最重要的。」
這話卻是叫我想起母親,當年她便是經常這般對我說,又道不論是何難事,只要人活著,總有解決之法。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換到桌前去吃飯,待從紅袖手中接過碗來,才驚覺她已是恢復了人形,不由笑問她道:「柳少君撤了法術了?」
紅袖憤憤冷哼一聲,「他敢不撤!他再不撤法術,我就把他櫃中的衣服件件咬破,叫他過年都沒衣服穿。」
「也不怕累著牙!」我失笑,又忍不住出言指點她,「你別自己去,叫一撮毛偷偷去,還省得她磨牙了呢。也不要件件都咬,只撿那好的,他過年會穿的,尋著不起眼的地方嗑幾個窟窿。」
紅袖聽得先瞪大了眼,又用帕子掩著口偷笑,道:「哎呀,公主,你真是太壞了。」
這般與她說笑著,胃口不知不覺中就好了許多,待我再把碗遞給她幫我添飯時,紅袖卻是沒動,只看著我,道:「哎呀,公主,奴家一個沒注意到,你怎這麼能吃?」
我愣了一愣,問道:「怎了?」
紅袖揉著帕子,滿腹的糾結,「不是奴家說,這個時候,您便是裝,也要裝出幾分茶飯不思的模樣來啊。您自己想想,大王若是知道您晚飯一口沒吃,心裡多少會內疚憐惜。可若是他知道了您這裡回來吃喝不落,一碗碗的白飯吃起來沒夠,他又該怎麼想?」
我不覺愣了,奇道:「咦?你這丫頭,剛不是你勸我說自個身體最重要嗎?」
「那勸人不都那麼勸嘛!奴家勸您,那是盡本分,您也不能一勸就吃這麼多啊。」紅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看了看旁邊溫著的白飯,又看看桌上擺著的菜碟,咬了咬牙,非但沒給我添飯,還把菜碟一一往食盒中收,道:「行了!您吃得也不少了,就這樣吧!」
我一瞧她把飯菜都收起來了,不由也急了,「哎?我這還沒吃飽呢!」
「吃什麼飽啊!大晚上的少吃點吧,反正也餓不死!」紅袖說著,毫不留情地收起了最後一疊糕點,起身拎著食盒出去了。
第33章 呦!「正主」來了(5)
若是平日裡,晚上少吃些也無妨,可我今日裡又是過溝又是爬山的,來回折騰這麼一趟,肚子裡早就是餓透了的,只才半碗飯,怎麼可能頂過漫漫長夜!果然,前半夜的時候睡不著,待到後半夜好容易有些迷糊了,卻又被餓精神了。
紅袖窩在我床腳處睡得正香,不過她那裡正一心等著我絕食來惹黃袍怪憐惜呢,指望著她去給我拿吃的是不大可能了。求人不如求己,我索性自己爬了起來,把屋子都翻遍了,這才從櫥櫃裡翻出半匣子剩點心來。
我這裡剛拿了一塊點心,就聽得紅袖在床腳處含糊問道:「公主,怎地起來了?」
「起夜,我起夜!你睡你的!」我忙道,生怕再驚動了紅袖,忙抱著點心匣子躡手躡腳地出了內室,抹黑來到外間,盤腿坐到了臨窗的軟榻上,一口溫水就一口點心,偷摸地吃了起來。
正吃得盡興時,忽聽得窗外隱約有簫聲響起,我暗暗吃了一驚,一時好奇心起,忍不住將那窗子偷偷開了個fèng隙,小心往外看去。此刻天上月色頗明,又有地上積雪相映,四下里皆都清晰可見,就遠遠瞧著院角那梅花樹下站了個人影,一身紅衣,修長挺拔,不是別個,正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李雄。
那簫聲清幽縹緲,隱含哀愁,我不過聽得片刻,便就平添了幾分傷感,索性將窗子推開,將手中半塊栗子糕用力向他擲了過去。栗子糕離他還差老遠便就落到了地上,不過那動靜卻已是驚動了他,他停下吹奏,抬眼望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他遲疑了片刻,這才走了過來,在我窗前站定,卻不說話,只垂目看我。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同在崖底同住了那麼多日子,朝夕相對時雖對他百般防備,此時再見,卻只覺親切。我手扒著窗台,身子探了大半出去,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了一番,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道:「李仙君,您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卻跑到我的院子裡來吹簫,是何用意?」
李雄默了片刻,方道:「聽聞你----」
「噓!噓!」他聲音雖不算大,卻也並未刻意壓低,在這靜夜中聽來便頗為驚人,嚇得我忙伸手去掩他的口,又低聲叫道:「小聲點!小聲點說話!紅袖就在屋裡睡著呢,千萬莫要驚動了她!」
他先是怔了一怔,隨即便就失笑,將我手從他唇上拿開,輕聲問道:「你怕什麼?」
嚇!你說我怕什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
他既對我裝傻,我便也不與他說正經話,咧嘴笑了一笑,答道:「我不怕什麼,只是紅袖睡眠不好,這好容易才睡著了,咱們就不要再吵她了,你說是不是?」
李雄揚了揚眉梢,這才應道:「好。」
我又問道:「你剛才說聽聞我什麼了?」
李雄斂了臉上笑意,看我兩眼,輕聲道:「聽聞你要離開。」
呦!他整日不見蹤影,不想耳目倒是挺靈。
我頗有些意外,瞧他正打量我,忙故作輕鬆地點了點頭,道:「沒錯,不是謠言,我是要離開此處了,估計也就是這一二天的事情吧。」
「為何?」他問。
我笑了一笑,反問道:「你都聽聞我要離開了,難道不曾聽聞那真的蘇合轉世尋來了?」
「便是那蘇合轉世尋來了,你也一樣可以留在谷中,只要……」他說著頓了下,垂了垂眼帘,才又繼續說道:「只要那黃袍怪是真心喜歡你。」
黃袍怪是不是真心我不敢確定,不過,他既能邀我與他在此間相守一世,想必的確是有些喜歡我的。
我聞言也不覺沉默下來,想了一想,才答李雄道:「這事一言半語難以說清,總之是蘇合轉世尋來了,黃袍怪不能對她失信,我呢,則不想留在此處摻和這事,索性就與黃袍怪一拍兩散,各尋歡喜去!」
「各尋歡喜……」李雄喃喃,忽地問我道:「你對他可有半分情誼?」
他這話問得我愣怔,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同時又覺此人真是奇怪,大半夜的跑來我這裡吹簫,竟是詢問我與黃袍怪的八卦事。我笑了笑,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只嘲道:「真看不出來,你這人倒是個熱心腸,沒準與紅袖能成知己。」
許是沒聽出我話里的嘲諷之意,他只盯著我,再一次問道:「你對他可是有情?哪怕只得半分。」
他對這個問題如此執著,實在惹我生疑,我忽想起那夜黃袍怪也曾變作他的模樣來試探我,心中頓生警惕,問道:「你不會就是黃袍怪變的吧?」
李雄被我問得愣了一愣,這才搖頭道:「不是。」
「真不是?」我仔細打量他,試圖從他臉上瞧出些破綻來,「那你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只問我與他的事情?」
他忽地笑笑,反問我道:「難道他曾假扮過我?」
這話把我問住,黃袍怪的確是假扮過他,可那情景實在不好向人描述,總不能與李雄說當時黃袍怪變作你的樣子來誘惑我。李雄仍在看我,我心中忽地靈機一動,想起個辨別真假的法子來,便就與他說道:「你可還記得我倆住在崖底時,第一頓飯吃的什麼?」
「一些果蔬,河魚,還有一碗白飯」他彎唇輕笑,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剩的,你本是盛了給地精吃的,瞧我過去,這才假意讓給了我。」
那白飯的確是前一頓剩下的,而且還不大夠,我老臉微熱,又道:「你既然說起地精,不如就召它出來給我瞧瞧,怎樣?」
李雄轉過身去,面朝著廊外,手上掐了個決,向著地上輕叩兩下。就見如在崖底那次一般,他所點的那處地面盪出圈圈波紋來,緊接著,一個二尺來高的灰衣小人從波紋中心慢慢爬了出來,正是那在崖底與我燒火做飯的地精!
地精先是向著李雄跪倒叩拜,抬眼間看到我,卻是愣了一愣,立刻從地上蹦了起來,指著我「吱吱」亂叫。
我笑眯眯地看它,又向它揮手打著招呼。
地精蹦了兩下,忽地用力吸了吸鼻子,似是嗅到了什麼氣味,面色一變,立刻就鑽入土中不見了。
我看得愕然,問李雄道:「它怎麼跑了?」
「此間妖氣過重,它怕被妖物捉到。」李雄淡淡答道,又回身看我,問:「這回可是信我不是黃袍怪所變了?」
我笑笑,點頭:「信了。」
「那你可能告訴我,你對他是否也有些喜歡了?」他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