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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09:09 作者: 星河蜉蝣
    狄然明白他指什麼,兩個月間他來過很多次,狄然無一例外都在家待著,她低下頭:「我……」

    「我戴口罩了。」陸川說,「你別低頭。」

    狄然想了想:「珀妮雅的事情,謝謝你。」

    「肥皂長大了。」陸川不想提這些事情,岔開話題。

    「嗯。」狄然點點頭,「八歲了,它還記得你。」

    陸川輕輕別下臉,在肥皂頭頂親了親,狄然沒來由的眼圈一熱,她轉過臉,陸川卻將貓還給她了。

    「今天是七夕。」他頓了一下,「我知道他對你很好,你好好的。」

    陸川語氣還算平淡,沒有前幾次見面時那樣激烈反常的情緒。

    可他越是這樣,狄然越覺得難過。

    陸川沒做錯什麼,每當看到他,她心裡就像刀子剮過。她不願意見面,也是害怕心裡那凌遲一樣的疼痛感會讓她忍不住控制不住衝動去做些什麼。

    陸川看著她:「以後別躲我,我們做普通朋友就好,問心無愧的那種。」

    「做不了。」狄然睫毛閃動,輕聲說,「你有愧,我也有。」

    陸川愣住。

    狄然忽然笑了:「我也想看你好好的。」

    陸川眼裡的感情炙熱,也僅僅只埋在眼裡。

    以往狄然對上他這樣的視線,知道他下一秒准要抱抱她或者親上來,可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他猶豫著抬起手,在她臉側晃了晃,最終落在她頭髮上,連用力都不敢,只在外層輕輕摸了摸就放下。

    陸川不說話,也不動,只是靜靜看著她。

    如果狄然不說話,他能這樣看上一輩子。

    狹小的空間安靜無比,狄然也靜了很久,懷裡肥皂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安地叫了叫。

    它太重了,沉甸甸壓著手臂,狄然摸了摸它,小聲說:「我要回去了,李東揚在等我。」

    陸川收回目光,聲音低啞:「走吧。」

    他嘴上這麼說,卻沒等狄然先走,而是自己轉身出了門,像逃一樣。

    像再看一眼,就不想走,也走不了。

    狄然原地站著,肥皂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指,朝她懷裡拼命地拱,爪子抓住她的衣領。

    狄然安靜地看著它,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她靜默片刻,側過白皙的臉頰,在肥皂頭頂輕輕蹭了蹭。

    「別告訴爸爸。」狄然親親肥皂的小耳朵,「就這一次。」

    她在洗漱台前站了很久,直到眼睛裡的紅褪去,看不出異樣才轉身出去。

    李東揚蹲在衛生間門外,手裡捏著一根路過員工遞過來的煙,煙糙碎葉被他弄掉一地,他放在鼻子下聞了又聞。

    看見狄然出來,他站起身將肥皂抱到自己懷裡,眼睛卻看著狄然,罵了肥皂一句:「吃裡扒外的東西。」

    肥皂作為貓的敏銳直覺感受到自己被罵了,它毫不客氣張開嘴,對著李東揚正點它額頭的手指咬了下去。

    「嘶----」李東揚冷不防被咬住,抽了一聲。

    狄然連忙掰開它的牙:「別咬你爸!」

    李東揚斜眼瞅她:「有你什麼事?吼我閨女幹什麼?」

    狄然訕訕縮回手:「也是我閨女呀。」

    李東揚哼了一聲,抱著肥皂轉身離開。

    狄然跟在他身後,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

    李東揚走出幾步,回過頭看看她,轉身又繼續走,狄然繼續跟。

    李東揚突然放慢腳步,右手軟軟地垂到身側,抻著向後勾了勾小手指。

    狄然先是一愣,隨後抬起頭臉上綻開了笑,她跑上前去,輕輕和他勾起手指,在空中一甩一甩蕩來蕩去。

    窗外日光明媚,李東揚抱著貓淡淡地「嘁」了一聲,也忍不住笑了,轉臉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

    ☆☆☆

    陸川回到事務所時已經快要下班了。

    大廳里幾位律師在和一位年邁的老伯說話,對方情緒激動。

    那老伯衣著樸素乾淨,臉上淚水縱橫,言語和哭音夾在一起,聽不清在說什麼。

    潘靜姝拉他:「您別這樣。」

    那老伯看她像主事者,「撲通」一聲跪在她前面:「你們幫幫我----」

    潘靜姝眼神閃爍,為難道:「不是我們不幫您,您沒有錢可以去申請法律援助,會有人為您安排專門的律師。」

    「他們不接!」那老伯哭起來,「我實在走投無路了,求求你們----」

    陸川站了一會,出聲道:「我看看。」

    潘靜姝連忙拉住他:「不行陸川,這個案子不能接。」

    那老伯像是看到了救星,膝蓋挪動到陸川面前:「我求求你了!」

    陸川扶他到一旁的沙發坐下:「您慢慢說。」

    那老伯抹了一把眼淚:「我姑娘高中畢業後來這打工,她媽媽生病,每個月都寄回家幾千塊錢。」

    陸川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安靜地聽著。

    「她很乖,學習也好,如果不是我沒用,她一定能上大學。」老伯捂著臉,「如果不是我沒,她不會為了錢去那種地方打工。」

    老伯說話斷斷續續,說到關鍵處上氣不接下氣地哭,他說了很久,陸川才聽明白。

    他的女兒晚上在迪廳做服務生,半個月前的一個夜裡被一群喝醉的男人輪。jian致死,真兇卻逍遙法外。

    陸川擰著眉思考了一會,老伯見他這模樣以為他不想接,又跪在他面前:「陸律師,你幫幫我!我就這一個女兒,要多少錢你和我說,我回老家賣房子也要把那個畜生送進去!」

    陸川扶起他,看向潘靜姝:「接了,費用算我身上。」

    潘靜姝很堅決:「不行,這不是錢的問題,你知道他要和誰打官司嗎?」

    老伯哽咽:「那個畜生叫程耀。」

    陸川很多年沒聽過這個名字,眼神一晃,許多從前零散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從腦海里一一閃過。

    潘靜姝見他沉默,以為他在思考程耀的事情,在一邊輕聲說:「雖說這幾年可能變天,但空子不是那麼好鑽的,贏了名利雙收,輸了萬劫不復,去冒這個險不值得。」

    陸川恍過神,不再猶豫,果斷地說:「接。」

    潘靜姝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接。」陸川起身,淡淡地說。

    潘靜姝一臉不可置信,她臉色白了白:「陸川你是瘋了嗎?那是程耀,他爸真要追究起來,一根手指頭就能弄死我們?」

    「算我一個人的。」陸川很平靜,「不連累你們。」

    潘靜姝面色複雜:「你不想活了?」

    陸川看向她,眼底毫無波瀾:「你說得對,我不想活了。」

    ☆☆☆

    夜,八點。

    陸川開車穿過城市的深街小巷,回到了熟悉的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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