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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7:51 作者: 長洱
    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吱呀」輕微聲響。

    裴之站了起來。

    「我打電話給你的教練了。」裴之的媽媽聲音很輕,非常虛弱。

    林朝夕回過神,聞言心下一緊,她看向裴之,男生卻只是望著自己的母親。

    「教練說了什麼?」裴之問。

    「教練說,你今天考試的時候拉肚子,最後沒參加,先去醫院了。」

    裴之眼睫低垂,沒說話。

    「但我接到電話的時候,警察說你在火鍋店打架鬧事。」

    「然後呢?」裴之問。

    「然後我告訴你們教練,你出事了,如果他替你瞞著,我會讓他死得很慘。」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裴之身上,每個人的表情都充滿疑惑,仿佛不知道這到底怎麼了。

    裴之抬頭:「教練在幫我撒謊。」

    「周末的柔術課呢?」

    「我從沒去上過。」

    「是這樣啊,你每次回來都滿頭大汗,演得很像。」

    她邁動步伐,高跟鞋敲擊地面,她在裴之跟前站定,說:「跪下來。」

    警局內一片譁然。

    「裴之媽媽,你彆氣啊,男孩子嘛,突然意氣用事很正常。」

    「對啊裴之成績那麼好……」

    那是林朝夕從未見過的母子間相處景象,一邊是嘈雜的勸說聲,另一邊靜到極點的母子倆。

    林朝夕終於知道,那天晚上老林察覺到的異常究竟是什麼了。

    接下來,一切都像是定格的慢動作。

    她看到裴之一只膝蓋微曲,落在地上,然後是手、另一隻膝蓋,她看到她所認識的那個裴之,在所有人家長和同學的注視下,就這樣在警察局大廳,雙膝落地,跪了下來。

    那是裴之,冷靜的、平和的、永遠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她喜歡了很多年的裴之。

    林朝夕望著男生的面容,一動不動。

    「成績好,奧數天才,今天還去參加了數學聯賽,很大可能進國家冬令營,代表國家出征世界奧林匹克數學競賽?」

    裴之媽媽的聲音很輕,極其虛弱,聲音里也聽不出什麼生氣的意思,可那一字一句,就是讓人渾身毛骨悚然。

    「這樣的孩子,背地裡卻一直在欺騙自己重病的母親,你覺得自己配得上別人的誇獎嗎?」

    「配不上。」

    「說對不起。」

    「對不起。」

    裴之跪在地上,很平靜地說道。

    一問一答間,是母親對於兒子最赤裸裸的羞辱,在場所有人都面露不忍,甚至連反手甩過女兒耳光的沈美爸爸,都欲言又止地想勸說什麼。

    「我們的律師會代為處理後續賠償事宜,今天的事情非常抱歉。」

    裴母冷眼掃過在場所有人,然後對裴之說:「我們走吧。」

    裴之站了起來,跟上了自己的母親。

    有警察追了上去。

    陸志浩如夢初醒,瘋狂想要上前,林朝夕一把拉住他。

    「你幹什麼呢?」陸志浩沖她喊,「林朝夕,他媽媽瘋了啊,你幫幫他!」

    林朝夕只覺得耳邊所有聲音都嗡嗡的,她看著裴之離開的背影。

    想起男生離開前,看著她的平靜目光。

    實在相處很久,很多話一個眼神就能傳遞。

    ——不要插手,也讓陸志浩不要插手。

    這是裴之對她少見的請求,他的尊嚴,大概也不允許他們為了他再大吵大鬧。

    她必須答應。

    「媽媽,都是為你好。」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有人這麼說。

    第198章 宿命

    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 對林朝夕來說就沒那麼重要了。

    老林因為周日下午的補習課,並沒有第一時間到來,裴之和他的母親一起離開。

    留下來的學生先去醫院檢查, 隨後由裴母帶來的律師協商賠償事宜。

    大概是裴之的遭遇有些超出常人想像的殘忍, 後續事宜處理出奇順利。

    被裴之打傷的學生家長全都沒有要任何賠償,張耀父親按著兒子的頭和他們所有人道歉。

    大家差不多散了的時候,老林還是沒有到。

    陸志浩一直非常沮喪,磨磨蹭蹭落在最後才走。

    林朝夕送他到警察局門口,見老陸同志眼眶通紅,本就圓而清澈的眼睛瞪得老大,像用盡全身力氣在強忍著什麼。

    天邊的雲又壓低, 濃郁的淺灰色快到眉眼邊上。她看著派出所門口的小花壇問警察叔叔:「我可以和我同學在那邊講兩句話嗎?」

    警察叔叔點頭首肯後,林朝夕用手壓在老陸肩頭,將人往花壇邊帶。

    她一屁股坐下, 從口袋裡掏出點錢:「去對面買兩根碎碎冰。」

    陸志浩握著錢, 仍舊用通紅目光注視著她, 終於開口:「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朝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街對面小賣部, 說:「過馬路小心。」

    陸志浩沒辦法,只能轉頭, 過馬路。

    男生背影沉重,情緒很不對頭。

    林朝夕很想回到草莓世界,問一問裴之, 那時候,你是怎麼勸陸志浩的?

    她想了一會兒,沒有太好辦法,反而是陸志浩已經拿著碎碎冰回來。

    「老闆說只剩一根。」陸志浩說。

    路邊黃葉飄零,枝頭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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