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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7:51 作者: 長洱
為了緩解這種父女間的冷清氣氛,林朝夕特地找了個話題:「您也不問問我集訓隊學的怎麼樣?」
「有什麼好問?」老林反問。
「那你怎麼對我這麼放心啊。」
「你是想聽我說我對女兒很放心,還是想聽我說你隊老師經常電話我打你的小報告?」
「都……都……不想聽。」= =
又走了幾步,林朝夕看著老林,她剛想開口,老林卻搶先:「林朝夕同志。」
「在!」
「你和你老父親的關係,已經到了找不到話題還要尬聊的地步嗎?」
林朝夕覺得這天簡直沒法聊。她好不容易想做個孝女,陪親爹買買菜聊聊天,讓老林感受下天倫之樂,卻發現無論聊什麼都只有她被老林秒殺的份。
春天的陽光暖融融的,一回家,林朝夕就準備回房間繼續做作業,用冷酷地態度對待不想和她聊天的老林。
沒想到她剛進屋,坐在小院石凳上的老林同志,就邊擇黃豆芽邊喊她:「這麼好的天氣,不出來陪爸爸嗎?」
林朝夕:「我不!」
「是你自己說的,需要我關心一下你現在的學習情況。」
10秒後,林朝夕抱著書和課本,端端正正坐在老林面前。
「學的怎麼樣?」老林問。
林朝夕沉默了下。
「怎麼了?」
「我在想要怎麼形容,但無論怎麼形容,你都會說,不夠精確。」
「有道理。」老林把擇好的豆芽扔到一邊,「大學數學還挺難的是吧?」
「爸爸,說好不尬聊的,你自己先尬聊了。」
老林愣了愣:「你老父親是在認真思考:該用怎樣的優美語言,帶你進入美妙的數學世界,你怎麼能這樣傷你老父親的心?」
「我看了你讓我借的這本《微積分》。」林朝夕把筆記本拿開,露出下面的課本,「這上面挺多優美的感悟的。」
「那不是我寫的。」老林老臉一紅。
「但是字跡是你的啊?」林朝夕翻開扉頁,「如果非要說,人類近現代文明是建立在一個定義之上,那它的名字一定叫——極限。
她朗誦道。
「那都是年少無知。」老林「咳」了聲。
「我覺得它很優美。」
「是啊。」老林放慢了摘黃豆芽的動作,「但數學這個東西,越到後來,你光在想它很美,是不夠的。這不是說它不美了,它還是很讓人憧憬的東西,但後面每天腳踏實地的工作,會逐漸磨滅你的愛好和熱情。」
老林的話說得非常悠閒,配上他擇黃豆芽的動作,就更像隨意閒聊。
但林朝夕突然就沉默下來,老林特地講這些,是講給她聽的。
他那麼聰明,肯定能感覺到她學習這些的困難。林朝夕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困難,它從不來自高山,而來自登山人和這座山頂的距離。
《微積分》是數學系包括很多理綜類學科大一必修課,大家都知道它是基礎,也知道它應該挺困難,可翻開書後才發現,這玩意還是比他們想像的難一點。
光極限的定義就長而艱澀,各種符號、「設」「如果……存在……使得」「只要……並且」混雜,和高中前的知識光相比,光定義的長度就完全不同。
雖然老林提前準備了數學思維和數學語言的課程,很大程度上緩解她對這些定義性語言的陌生程度,可高等數學還是令人倍感陌生的領域。
而當她認真看完書本和註解,以為自己弄懂極限定義後,她拿出紙筆,按備註的方法,準備自己再證一遍時,大腦卻突然一片空白。
她幾乎忘記自己剛才到底學了什麼。
再等她真正搞懂極限定義,掌握證明方法、翻向下一頁時,她又突然發現,她剛才對定義的理解可能還不夠深刻。
如此一點點學下去,不斷地「自以為掌握」和發現「其實沒有「間反覆,甚至讓她感到恐慌,畢竟微積分只是大學數學裡的基礎。
「爸爸……」林朝夕緩緩開口,「為什麼微積分這麼難,你學的時候,是不是不覺得有那麼難?」
「書上有句話吧?」老林問。
「哪句?」
「他用幾乎神一般的思維力,最先說明了行星的運動和圖像,慧星的軌道和大海的潮汐。」老林強調,「這不是我寫的。」
林朝夕翻到那頁,發現是在第一章習題上,用原子筆寫的,確實不屬於老林的字體。
「嗯?」
「這是牛頓的墓志銘。」老林問,「你知道為什麼上面有這句話嗎?」
「不知道。」
「因為有人也覺得難。」老林說,「三味大學的學生。」
林朝夕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牛頓和萊布尼茨的智商有多高嗎?」老林又問她。
「不知道。」
「那阿基米德、費馬、笛卡爾、羅伯瓦、笛沙格、巴羅、瓦里士、克卜勒、卡瓦列利……」老林吐出一個個舉世聞名的名字,他越說越快,甚至有些名字林朝夕完全沒聽過。
「這些人的智商呢?」
「我也不知道。」林朝夕坐直身體,認真回答。
「我們都不知道。」老林也非常認真,「但我們知道的是,從公元前7世紀到公元後17世紀,剛才那所有偉大的名字前赴後繼,不斷提出問題思考問題解決問題,使『幾乎神一樣的思維力』的那個人在17世紀最終建立了這一學科。」老林停頓下來,「而他,也只是被歷史所承認的創建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