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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4:17 作者: 慢半拍的鈴鐺
    譚碩「哦」了一聲,在頭上撓了兩把,繼續往樓上走:「最近寫得不太順,把這事給忘了。」

    秦海鷗一聽,心裡咯噔一下,他先前總是擔心過去的事情會影響譚碩的創作,畢竟譚碩自己也說過,在創作這個新作品的時候,他會由於不可避免地想起《星海》而感到痛苦。但自從採風回來以後,譚碩的狀態一直很好,思如泉湧,並時常和秦海鷗交流想法,這又讓秦海鷗漸漸放下了心。現在突然聽他這麼說,秦海鷗頓時就緊張起來。

    他隨譚碩回到房間,一進門,就被屋裡空前凌亂的場面震撼了,只見地上、床上、桌上到處鋪著零散的譜紙,就連牆上也被圖釘釘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片,垃圾簍里塞滿了廢紙團,還有很多紙團散落在地上。

    譚碩到衛浴間擰開水龍頭洗臉,秦海鷗站在門邊問:「為什麼不順呢,知道原因嗎?」

    譚碩一邊收拾自己一邊把情況說了一下。原來是最近有個段落他怎麼寫都不滿意,起初小修小改了數次,後來索性推翻了重寫,又反覆了兩次,不料越寫越沒了感覺。他停下來重溫採風的素材,又找了些CD來聽,試圖打通堵塞的思路,卻還是無濟於事。這一卡殼就卡了好多天,他漸漸焦躁起來,雖然明知焦躁也沒有用,卻還是抑制不住這種情緒的膨脹。

    「我也想不通怎麼就卡在這兒了,」譚碩抓起大衣,把屋裡的燈都關掉,秦海鷗退到外面的走廊,看著他鎖門,「就好像你本來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腳下一塌,掉進一個坑裡,哭爹喊娘也沒人聽見,恨不得在坑底一頭撞死。」

    秦海鷗哈哈一笑,心裡反倒鬆了口氣。看來譚碩的卡殼並非因為《星海》,而是屬於常見的創作瓶頸,幾乎每個創作者在創作的過程中都會遇到。這比秦海鷗剛才所擔心的情況要好辦多了,這個時候最好能讓譚碩放鬆心情,絕對不能催他。

    「卡住了就先放一放,休息一下,」秦海鷗說著,兩人下了樓往外走,「你不要總是悶在家裡,每天抽空出來透透氣,不然這樣熬下去,你的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譚碩點點頭。這些天他反覆修改,苦思無果,確實非常疲勞,眼看著進度停滯,心裡也很煩悶,現在聽秦海鷗這麼說,便打算暫時將這事放下,等過完新年再說。

    兩人邊走邊聊,回到小蓬門時,其餘的人還等著他們一起開席。譚碩這一露面,立刻招來了眾人的譴責,還沒入座就先被罰了杯酒,就連珠珠也抱怨道:「你最近忙什麼去了,神神秘秘的?你不來倒好,剩飯全讓豆豆吃了,它都快得肥胖症了。」

    譚碩見松獅也被帶了來,此刻正在秦海鷗的腿邊打轉,便吹口哨喚它:「豆豆!」

    不遠處的於豆豆聽見這一聲,吃驚地轉過頭,發現他是在喚狗,臉色一沉。譚碩渾然不覺,把狗撈起來掂了掂:「是沉了不少,瞧這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要下崽了!」

    這時秦海鷗正忙著和人說話,並未聽見。陳甘檸坐在於豆豆旁邊,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著。於豆豆在客棧住宿的時間不長,當時她一門心思忙著秦海鷗的事,後來再回龍津鎮時,就直接住進了小蓬門,因此她從未留意客棧里的松獅叫什麼名字。眼下譚碩雖是無心,但對於豆豆的刺激也是不小。

    另一邊,趙非接過珠珠的話道:「對啊老譚,你玩什麼消失!上次旅遊的照片你還要不要了?」

    小黑笑道:「我知道譚哥在忙什麼,譚哥在忙著寫歌。」

    譚碩把狗放下,剛要開口,曹楠就搶道:「老譚寫歌,我寫詩。」

    小黑認真道:「你別不信。在我家的時候,我親眼看見譚哥把我們那裡的山歌都寫下來的。」

    趙非聽他一說,也記起來:「對對,當時他天天寫到半夜,開著那個沼氣燈,害我和小秦都睡不好覺!」

    「明明是你的呼嚕害我們睡不好覺。」譚碩淡定道。

    珠珠笑著搖頭:「你們是不是弄錯了?自從我和老譚做了鄰居,除了他家的菜單,我就沒見他寫過別的。」

    眾人大笑,但趙非反而來了鬥志,轉頭對柳陽說:「柳小姐,老譚寫的那個歌,和你平時彈的那些東西很像!」

    柳陽剛才一直在觀察譚碩的反應,卻又拿不準他的態度,正有些遲疑,就見秦海鷗笑道:「你們怎麼只顧著說話,都不吃東西?」他說著便端起自己面前的果汁,「來,我先祝大家新年快樂!」

    他這一招呼,眾人便都跟著舉杯,此後碰杯的、乾杯的、互道祝福的,亂作一團,等所有人重新坐下的時候,新的話題已經產生,先前的話題已被拋到了腦後。譚碩默默往嘴裡塞著東西,偶爾說上兩句推波助瀾。柳陽看看他又看看秦海鷗,後者作為主人,倒是一直說說笑笑的,看上去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第七十四章

    這頓飯熱熱鬧鬧地吃了很久。飯後,秦海鷗將眾人領到了琴房。鋼琴和沙發的位置已經做了調整,沙發的兩側和後面添上了座椅,形成一個小小的「觀眾席」。秦海鷗招呼大家坐下,可是除了譚碩和柳陽之外,其餘的人都立刻被鋼琴吸引了過去。這台黑色的大三角鋼琴典雅端莊,自然比柳陽店裡的鋼琴漂亮許多,其實在它出現在小蓬門以前,就連柳陽也不曾見過這麼好看的鋼琴,這時眾人圍著它嘖嘖讚嘆,曹楠湊近了看看琴板的漆面,就想伸手去摸。

    於豆豆一直留意著眾人的舉動,見曹楠要摸,心頭一緊,卻又不便阻止。這台琴是秦海鷗最常用的練習琴,保養完好,琴身上連個劃痕也沒有,經過秦海鷗多年來的持續彈奏,琴的發聲狀態比新琴更好,已經成為一台難得的好琴。於豆豆安排把它運來的時候,為了保證安全,前前後後花了不少心思,在裝修時,對用來存放它的房間的溫度、濕度、光照等環境因素也都進行了周密的考慮,這時見眾人湊到這台琴的周圍,於豆豆便下意識地感到有些緊張。

    不過於豆豆尚未有所行動,柳陽就先心疼起來,忍不住拍開曹楠的手:「別亂摸呀!」

    「誰亂摸了,我是要好好地摸!」曹楠不服。

    秦海鷗倒不介意,見大家的興致很高,還將鋼琴的大頂蓋打開,為他們講解了一下鋼琴的內部結構。眾人七嘴八舌地提問,又圍著看了好一陣子,這才就座。

    秦海鷗站在鋼琴旁,笑著說道:「謝謝大家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為了表示感謝,我給大家表演幾個節目。」他說著就走到鋼琴前坐下,眾人紛紛鼓掌,曹楠還扯著嗓子叫了兩聲好。於豆豆頗為不悅地瞥了一眼,卻也沒有辦法。作為觀眾這時候應該保持安靜,但顯然在座的大多數人不懂得這一點。不過秦海鷗並沒有被這亂鬨鬨的聲音影響,望著鍵盤笑了笑,抬手便彈,眾人這才噤聲。

    柳陽雖事先知道今天會有這樣的安排,但看見秦海鷗姿態鬆弛,臉上毫無緊張的神色,心裡還是感到極大的安慰。上一次秦海鷗在眾人面前演奏時,曾經歷了相當艱難的心理準備,但今天這個痛苦的過程已經不復存在,他的演奏開始得很順利,幾乎在彈響鋼琴的同時就進入了狀態,動作也如行雲流水,不帶絲毫的滯澀。由此可見,這段時間以來他的確恢復得很好。正如譚碩所說,他已經邁過了最難的那道坎,重返舞台只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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