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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4:17 作者: 慢半拍的鈴鐺
    除阿婆外,小黑的家人都跟著來寨門口送他們。他們沿著來時的泥築小路往外走,路兩旁的人家看到他們,也都跟著來送行。遊蕩的狗群不知發生了什麼,跟在人群的後面觀望。眼看就到了寨門口,他們才發現那兒也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男女老幼站在寨門兩旁,見他們來了,無數目光默默地落在了他們身上。

    趕路的馬匹和帶路的嚮導已經在寨門口等著他們了。四人上了馬,人群里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寨民們紛紛唱起了送客的山歌。那歌聲響起的一刻,秦海鷗的眼睛就濕潤了,他在馬背上轉過身,望著寨子和住在這裡的淳樸的人們,那些土狗從人的腳邊鑽出來,仰著頭也望著他們。秦海鷗聽見譚碩在一旁笑了兩聲,不知他比劃了什麼,那些土狗突然汪汪叫著追了過來,一直追到馬蹄邊才放慢速度,跟著馬蹄沿著田埂兩側一路小跑。

    寨子和送行的人們在他們身後越來越遠,越變越小。翻過一個山頭,寨子便看不見了。十來條狗依依不捨地將他們送出二里多地,終於陸陸續續地停下。他們最後看到的,是一條黃狗站在身後山路的盡頭向他們遠遠地吠著,深深的山谷里斷斷續續地傳來淺淺的回聲。

    秦海鷗轉身望著前面的路,一種複雜的感受漲滿他的胸口,非常難過,卻又非常美好,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第六十七章

    秦海鷗採風回來時,小蓬門已經全部裝修完畢,他的鋼琴也已經就位。回到鎮上的第二天上午,他就跟著於豆豆去看了,等到中午譚碩起來,又叫譚碩也過去看看。譚碩如今一門心思都在作品上,對那小院裝修得如何並不關心,但一聽說有台大三角鋼琴,立馬眼睛一亮,抓起兩張紙隨手疊了疊往兜里一揣,就興沖沖地跟著去了。

    於豆豆對這事感到非常不解。她從一開始就對譚碩沒有好印象,後來由於忙著裝修就把這人暫且放在了一邊,秦海鷗跟著譚碩等人出去玩,她雖然擔心,但秦海鷗每次在電話里都說得興高采烈,顯然玩得很快活,而且最後人也平安回來了,她便沒再多說什麼。可是小蓬門不一樣,那是特意為秦海鷗的復出精心準備的地方,需要舒適、安靜和足夠的私密性,最好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知道。於豆豆實在想不通秦海鷗為何會如此信任一個米粉店的小老闆,竟然在第一時間就把這人帶到小蓬門參觀,但她已經給了秦海鷗一套小蓬門的鑰匙,秦海鷗要請誰過去,她也不能攔著。她想來想去,沒能想出個結果,最後還是決定等秦海鷗回來再問問清楚。她必須知道譚碩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秦海鷗為什麼肯把什麼都告訴他,否則她就不能放心。

    時下天氣漸冷,兩株白蘭樹的花已謝了,但枝葉猶翠,蔥蔥蘢蘢地罩著院子一角,樹下擺放著一張小几和三把竹椅。堂屋的門前掛著一副老舊的木刻楹聯----「□□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這小院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室內的陳設保持了原有的簡潔和古樸,新添置的用品都照同樣的風格進行了巧妙的搭配,既方便了新住戶的日常生活,又沒有破壞老宅的年代感。不過譚碩對這些細節都不感興趣,在屋裡匆匆轉了一圈,便問秦海鷗:「琴呢?」

    秦海鷗帶他來到琴房門口,掏出鑰匙開門。這間琴房不僅被裝上了隔音門和隔音玻璃窗,地板、牆面和天花板也都經過了特殊處理,除了擺在當中的大三角鋼琴,牆邊的一套沙發和一個存放樂譜的小書架就是全部的家具,一眼望去,重點突出,沒有任何多餘的干擾。鋼琴已經按秦海鷗的要求調試完畢,擦得一塵不染,光潔的漆面上連個指紋都看不到。

    譚碩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鋼琴了,站在琴旁打量了一會兒,拿指背蹭蹭黑亮的琴板,對秦海鷗道:「摸一把來聽聽!」

    秦海鷗笑了笑,打開琴蓋坐下來彈了一曲。譚碩聽了,咂咂嘴道:「哎,這琴的聲音可真好聽啊!」他說著便掏出兜里的兩張紙,展平了遞給秦海鷗,「你彈彈這個。」

    秦海鷗接過一看,兩張譜紙上各寫著一個短小的片段,都只有三四行。他上手一彈,立刻笑了,這兩小段音樂讓他想起了山中的歌謠,譚碩寫的不僅韻味十足,還很適合用鋼琴演奏。秦海鷗又摸了兩遍,心裡很高興,問:「這是你的草稿嗎?」

    「嗯?不是,」譚碩有點心不在焉,扭頭四下看看,「這離草稿還遠著呢!這兒有筆嗎?」

    秦海鷗起身去書架上給他拿筆,譚碩看見書架上的譜子,忙道:「譜子也拿一本,隨便哪本都行。」

    秦海鷗把筆和譜子拿過來,譚碩便抓起筆趴在鋼琴邊,用譜子墊著那兩頁紙,在紙上塗改起來。他很快就改好了其中一段,又遞給秦海鷗:「你再彈彈。」

    秦海鷗反覆彈了幾遍,並和先前的版本比較了一下:「我覺得這個更好。」

    譚碩點了點頭,又在另一張紙上寫寫劃劃。秦海鷗抻著脖子看他寫,瞧瞧他的神色,問:「委約的事……現在能告訴我的經紀人了嗎?」

    譚碩的筆尖一頓:「隨你。但《星海》的事就別再提了。」

    「我不會的。」秦海鷗道。

    譚碩沒再說話,直到把第二張紙也改完,才道:「你再彈彈這個。」

    秦海鷗照著改動彈了,想了想:「我還是覺得剛才的那個更好。」

    譚碩若有所思,把兩張紙又拿起來研究了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把筆一扔,轉身就走。

    「你去哪?」秦海鷗莫名其妙。

    「你練琴吧,我回去了!」譚碩道。

    秦海鷗這才明白他可能是突然悟到了什麼,想趕回去寫,便不留他。譚碩匆匆出了琴房,轉眼就消失在小院門外。

    秦海鷗沒有留下來練琴,他合上琴蓋,鎖好琴房和院門,回到客棧來找於豆豆。於豆豆和陳甘檸都在客棧的房間裡,兩人正湊在電腦前瀏覽秦海鷗相機里的採風的照片。秦海鷗進來坐下,開門見山地道:「於姐,我需要簽一份委約合同。」

    「委約合同?」於豆豆詫異地看著他,「什麼委約?和誰的委約?」

    「是這樣,」秦海鷗頓了頓,斟酌著措辭,「譚碩……他其實是一個作曲家,我打算委約他寫一部鋼琴協奏曲,然後在我的復出音樂會上演奏這個作品。」

    這段話的信息量對於豆豆來說實在太大了,她一下子愣住,瞪著秦海鷗,好半天才有所反應:「他是個作曲家??」

    「嗯。」秦海鷗點頭。

    「這怎麼可能!」於豆豆不信,「他什麼來頭?從哪冒出來的?如果他真是個作曲家,他怎麼會在這賣米粉呢?!」

    這次秦海鷗停頓了更長的時間:「……因為一些私人的原因。」

    這顯然還是不足以令於豆豆信服,她的神色和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海鷗,你仔細跟我說說,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他又是怎麼知道你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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