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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4:17 作者: 慢半拍的鈴鐺
    不一會兒趙非也回來了,小黑便來招呼三人洗澡。他聽說秦海鷗已經獨自去洗了,不知想到了什麼,「哎呀」一聲,轉身就往外面跑。

    譚碩和趙非嚇了一跳,以為出了大事,忙跟過來。兩人追著小黑的背影跑進林子,只見小黑在前方猛頓住腳,向那灌木里喊道:「阿姐阿妹,你們莫要看了!」

    他這一喊,溪邊的那片灌木叢子裡立刻就傳出了嘻嘻哈哈的笑聲,幾個姑娘從裡面鑽出來,還有兩個原本躲在石頭後面,聽見他喊,笑嘻嘻地冒出了頭。她們手裡拎著裝衣服的籃子,挽著頭髮,看樣子都是來這水潭洗澡的,但是水潭裡已經有了一個人,所以她們就躲起來偷看。

    這時秦海鷗也已經聽見了響動,抹了抹臉上的水回過頭,見一群姑娘站在岸上沖自己笑,腦子就有點懵。

    岸上的眾人笑得更厲害了,譚碩在後面樂得直拍大腿。趙非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先前沒來得及取下,看到這一幕,職業病發作,手比腦子還快,連焦距都顧不上對好,直接捧住胸前的相機不動聲色地按下了快門。

    小黑邊笑邊對秦海鷗喊道:「秦哥,秦哥,你快上來!這是女人洗澡的地方!」

    秦海鷗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頓時從臉紅到了脖子根,一矮身就蹲進了水裡。

    「你、你怎麼不早說!」秦海鷗漲紅著臉,他的衣服和毛巾放在岸邊的石頭上,蹲在水裡夠不到,可是那些姑娘還沒走,他不敢起身,「……幫我把毛巾扔過來!」

    小黑要彎腰去拿,卻被譚碩一把拉住:「大老爺們兒還怕被人看?自己上來拿!」

    秦海鷗哭笑不得。

    小黑不忍和譚碩一起調侃他,忙轉身把那些姑娘轟走。幾個姑娘又笑成了一片,一邊嘰嘰喳喳低聲說著什麼,一邊慢慢走遠了。

    秦海鷗迅速從水裡鑽出來,抓起毛巾圍在腰上。譚碩望著姑娘們的後腦勺問小黑:「她們在說啥啊?」

    小黑同情地看了一眼秦海鷗:「她們在說,從沒見過皮膚這麼白的男人……」

    譚碩和趙非一聽,笑得險些坐在地上。秦海鷗耳朵紅得滴血,悶聲不吭地把衣服穿好。小黑指了指瀑布的方向給他解釋:「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男人在上游洗,女人在下游洗,這個潭子是女人洗澡的地方,男人洗澡,應該往上面走!」

    秦海鷗悶悶地抱怨:「你以前又沒有說過。」

    小黑撓頭笑道:「是我忘了告訴你們,但我也沒想到你會自己出來啊!」

    秦海鷗無奈,只好認栽。他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責怪小黑,但一想到剛才他竟然一直以為這地方只有他一個人,而且還不知道那些姑娘究竟躲在岸上看了多久,他就無法淡定。

    經歷了這件事後,秦海鷗再也沒有在採風時單獨洗過澡,並且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其餘三人都會在洗澡時把這件事拿出來笑好久。

    第六十三章

    隨著採風越來越深入,譚碩的想法也越來越多,但是這些想法較為零散,多為靈光一閃的創意,還不足以搭建起作品的框架。不過譚碩並不著急,想到什麼就先隨手記下來,閒下來時再慢慢琢磨,或者拿出來和秦海鷗討論。秦海鷗很喜歡這樣的討論,這是他第一次目睹和參與創作一個作品的全過程,雖然目前尚處於創作的準備階段,但譚碩對他的意見的重視,也讓他更加認真地體會和思索起自己所接觸的素材。

    他們來到寨里時正趕上秋收的尾巴,待到秋收結束,寨民們就將迎來一個慶祝豐收的節日。據說到了那天,寨中的男女老少都將聚到寨子中央的空地上舉行慶祝活動,通宵達旦地唱歌跳舞。

    譚碩早在來這之前就聽小黑提過此事,現在眼看節日一天天地臨近,考慮到帶來的備用電池所剩不多了,便乾脆將所有設備的電池都卸了下來,留給過節這天用。

    舉行慶祝活動的空地就是雜貨鋪旁邊的那一塊,是秦海鷗非常熟悉的地方。空地中央長著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樹,高高的樹杈上築著不少鳥窩。平日裡,寨中的男男女女在一天的農忙結束後,常會到這棵樹下來休息和對歌。在譚碩紀錄的民歌中,有相當一部分情歌就是在這裡採集的。到了節日這天,他和秦海鷗早早來到了樹下,只見那兒已經搭起一個高大的柴堆,樹旁架著一面大鼓,一些寨民散坐在周圍,見他們來了,便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來喝酒吃東西。

    這些寨民在平時的勞動和生活中穿的是用黑、白、灰色或深藍色的布料縫製的衣物,他們出入木色的吊樓,腳踏黑褐色的泥土,行走在翠綠的梯田間,背靠蒼茫的青山。然而在節日這一天,所有的人都換上了盛裝,樸拙的布衣被精巧的刺繡和閃亮的銀飾取代,人們仿佛被五彩畫筆重新描繪了一遍,如鮮亮的溪流向這片空地匯聚。

    巨大的視覺衝擊讓秦海鷗目不暇接,坐下來後仍然望著花花綠綠的人群移不開眼。漸漸地,空地上的人越聚越多,到了下午,附近其他寨子裡的年輕小伙也陸陸續續地到了,他們都是天不亮就出發,從山那邊趕過來的。本寨的人們在空地上擺放了一些凳子供大家坐,可是這些凳子遠遠不夠,因此多數人----尤其是姑娘們----都帶著自己的小板凳,還有一些人索性就席地而坐了。

    在這個場合人人都會喝酒,米酒是水也是飲料,喝好了酒才好唱歌跳舞。秦海鷗被節日的氣氛感染,早把顧慮拋到腦後,寨民們向他勸酒,他便爽快地接過喝了起來。當初他剛到龍津,在龍哥飯館喝酒時,由於心有鬱結,只喝了一點就醉得不省人事,但如今他再無迷茫,整顆心都敞亮熱乎著,非但沒有喝醉,反而越喝越來勁兒,不一會兒就把臉頰喝得紅撲撲的,眼裡晶亮有神,渾身直冒熱氣,腦袋不安分地轉來轉去,瞧著身邊歡樂的人群,躍躍欲試地想要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這時候老樹下剛好有一群青年男女正在對歌,秦海鷗從他們口中聽到自己熟悉的調子,都是這些天來他在寨里學會的民歌。他心癢難耐,再也坐不住了,待對面一個姑娘唱完,輪到男人中站出一人接唱時,他突然猛地起身,衝著那群男女就高聲唱了起來。

    這些青年男女以歌傳情,對他們來說,歌曲的旋律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歌詞的含義能夠彼此應答。但秦海鷗不會講這個民族的語言,自然也不會唱歌詞,只能「咿咿啊啊」地把他認為合適的旋律唱出來。他聲音好聽,模仿力也強,借著酒勁縱情地嗷了幾嗓子,聽起來倒也像模像樣。樹下的一群小伙子被他半路殺出搶了風頭,頓時都愣住了,可姑娘們卻交頭接耳笑作一團,紛紛朝這裡望來,搶著要接他的歌。

    譚碩在一旁邊錄邊寫,聽見歌聲也停筆看起了熱鬧。秦海鷗興高采烈地和對面唱了七八個來回,有幾個姑娘便跑過來圍著他,其中一個搶先挽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拉他去坐自己帶來的板凳。秦海鷗的酒勁上來了,心裡還琢磨著對歌的事,被她們一路推搡著也沒多想,暈暈乎乎地就往那邊走。小黑一直坐在樹下圍觀,見這情景便問譚碩:「秦哥他真的要去坐那個阿妹的板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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