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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4:17 作者: 慢半拍的鈴鐺
    「太好了!」秦海鷗拍拍自己的攝影包,「這個相機我還是用得不好,有你在,我就不用愁了!」

    趙非當然也惦記著秦海鷗的相機,聽他這麼一說,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於豆豆讓他們聊了幾句,然後就把秦海鷗拉到一邊,再次叮囑他各種安全事宜。

    儘管她已經向秦海崖說明了這邊的情況,秦海崖也認為應該讓秦海鷗怎麼高興怎麼來,但於豆豆深感自己責任重大,臨出發前仍然一萬個不放心,忍不住又把先前已經叮囑過的話全部重新叮囑了一遍。

    趙非在一旁默默聽了半天,轉身悄悄問珠珠:「那女的是誰呀?」

    珠珠悄聲道:「小秦的表姐。」

    「哦!」趙非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小黑和譚碩也都來了。小黑一身輕裝,譚碩背著一個包,挎著一個包,包上掛的水壺隨他的步子在身邊蕩來蕩去。

    這時天剛蒙蒙亮,四人最後一次清點了各自的行李,一同上了路。他們先搭汽車到離寨子最近的小縣城,在縣城吃過午飯後,又換乘雙輪摩托繼續往前。道路出了縣城便開始變得狹窄,不到一個鐘頭就窄得只容一輛摩托通過。路面全是裸露的泥土,上面布滿了腳印、蹄印、牲畜的糞便和被摩托車反覆碾壓的車輪痕跡。這裡的山水與古鎮周圍的一脈相承,但由於遠離了現代社會的氣息,原始的野性蓬勃生長,侵占了所有的角落。越往裡走,眼耳口鼻和皮膚的感受都開始傳遞同樣的信號----他們正漸漸進入另一片天地。

    第六十章

    傍晚時,摩托車將他們送到了大山腳下一個小村的村口。這裡已經是山區腹地,人類的村落規模很小,彼此相隔遙遠,依山而建的村莊猶如依附在礁石上的一粒渺小的貝殼,浸泡在深廣無垠的綠色汪洋里。四人和摩托車司機們結了錢,摩托車隊便在暮色中掉頭沿來路返回。馬達的轟鳴漸漸遠去,不久就徹底消失,在這大山之中,他們徹底與機械的聲音隔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生機勃勃的寧靜。

    小黑說,他們需要在小村中住一晚,明早再接著趕路,而且從這個地方再往裡走就要上山,他們只能騎馬或騾子,手機也接收不到信號了。

    譚碩和趙非對這種偏遠地區的通訊是很有經驗的,聽了這話一點也不驚訝,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但秦海鷗就有些犯愁。他這幾天光顧著興奮,哪有心思考慮這些細節,於豆豆對這片地區也不熟悉,出發前頻頻叮囑他保持聯絡,卻壓根沒想到他會走到一個她聯絡不到的地方去。在這方面秦海鷗與譚碩趙非不同,他的動向和安全時時刻刻有人關注,如果他就這麼隨便扎入一個現代通訊夠不著的地方,不出兩天,外面就有人會急死。

    想到這個他忙問:「寨子裡面有電話嗎?」

    小黑笑道:「有!但是全寨只有一部電話,收費的,去年才裝上,要是早兩年去可就什麼都沒有哩!」

    秦海鷗鬆了口氣,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只剩下一格信號,想了想,還是給於豆豆打了個電話,說明了一下這裡的情況。

    由於信號非常不好,這個電話打得很艱難。於豆豆千叮萬囑,讓秦海鷗到了寨子以後務必給她去個電話報平安。

    秦海鷗打完電話,三人便跟著小黑往村里走。這個小村沿山勢往上建,站在村頭就能望見村尾。村民都是少數民族居民,絕大部分不懂漢語。這地區遠離城鎮,也沒有被納入旅遊開發的規劃,村里連個小飯館都沒有,更別提可供外人住宿的旅館。好在小黑是當地人,輕車熟路地帶他們找到一戶人家,四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在一個條件十分簡陋的房間裡湊合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小黑找那戶主租來兩匹馬和兩匹騾子,四人分別騎了,由那主人在前頭領著,列成一隊開始爬山。

    上山的路不算危險,卻也不易通行。道路既窄且陡,又在持續攀升,沒有一塊平坦的地方供人停頓休息,馬和騾子一旦上路就很難轉身,更不能後退,只能不停歇地往上走。坐騎的背部始終傾斜著,騎在上面的人自然不得輕鬆,不僅要保持身體的平衡,還要留意掛著的行李。除了小黑,其餘三人都被這山路弄得緊張兮兮。

    這樣慢慢吞吞地爬了一個多鐘頭,他們總算踏上了半山腰的一條平路,視野也逐漸開闊起來。山腳下的小村莊早已隱沒在起伏的山坡之後,放眼望去,前方的景色非常壯觀。小路緊貼著左側植被茂盛且潮濕的山壁向前延伸,如同雄健的山體上一道細小的皺紋,不時有山溪橫穿路面而過,偶爾還能看到瀑布。路的右側是深深的峽谷,谷中有一條湍急的清江與這高處的小路幾乎平行,江的對岸拔起連綿不盡的高山,有的直聳入灰白色的雲霧中,但山頂的積雪更在雲霧之上,沐浴著陽光散發出接近金色的光芒來,將山尖裝裹得潔淨而閃耀,與深暗的山體形成強烈的反差。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上下眺望,這條小路似乎標誌著人類活動的極限,小路以上的區域杳無人跡,小路以下的山坡上則時而出現指甲蓋大小的成片房屋,房屋周圍是沿山勢墾出的梯田。由於道路平緩,這時他們已經可以騰出手來做點別的。趙非早就按捺不住,抓起相機就在馬背上拍了起來。譚碩騎著騾子在他前面,嘴裡悠閒地哼著小曲。秦海鷗在譚碩的前面,一直扭頭望著對面的高山出神。青山上的雪頂俊美出塵,他在古鎮的山坡上曾眺望過類似的雪峰,不知是不是和這片區域在同一個方向。

    山路上的聲音不多。除了規律的蹄聲之外,便只有山溪的潺潺聲、相機的咔嚓聲和譚碩的哼哼聲交替出現,彼此之間往往間隔著較長的靜默。與眼前宏大的布景相比,這些聲音都顯得微不足道,因此它們很快就從秦海鷗的意識中淡去了。然而,正當他沉浸在壯麗的景色和內心的寧靜中時,他突然聽見了一陣歌聲從青青的山谷中傳來,如同一縷飄升的霧氣,盤繞在峽谷的上空。

    那歌聲把秦海鷗聽得更精神了幾分,忙放眼去尋唱歌的人,可是小路下方的山坡層層疊疊全是樹林和灌木,遠處也望不見田地,他抻著脖子來來回回地看,還是沒找到歌聲究竟從何而來。那歌聲自由自在地,如鳥兒般在空中兜了一圈便又沒了蹤影,山谷中再度安靜下來。

    「你聽見了嗎?」秦海鷗意猶未盡,在馬背上扭過身子問譚碩。

    譚碩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沒有更多的話。剛才的歌聲又讓他想起了關於這次創作的一些初步的想法。出發前他一直在思索這個作品將會是什麼樣的,儘管具體的構思尚未形成,但它無疑將是對他過去十年經歷的一次總結,無論是他在創作技法上的探索,還是在創作內容上的積累,都將在這個作品中得到體現。然而僅僅是這樣還不足夠。譚碩還需要創造一種獨特的音樂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創作內容。他在這個地區生活了多年,秦海鷗也是來到龍津以後才重新振作起來,堅定了復出的決心,譚碩希望這種音樂語言不僅能適於自己,還要適於秦海鷗,適於這方水土這方人,適於作品的體裁和表現力豐富的鋼琴。它必須是獨創的,也必須是獨特的。因此,譚碩安排這次採風的主要目的,就是進一步探索和挖掘本地的民間音樂語言,吸收它的營養來幫助自己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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