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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4:17 作者: 慢半拍的鈴鐺
工作室里的3台鋼琴有兩台就放在音樂廳的舞台上,平時供秦海鷗練習或他與別人合奏時使用,還有一台聲音和外形都毫無瑕疵的,他有時會帶著它外出巡演。這些鋼琴都按照他的喜好和習慣特別調整過,定期由調琴師進行維護和保養,是他彈著最為舒服順手的琴。他在柳岸彈了半年3萬塊錢的立式鋼琴,當時由於心緒所致沒有挑剔,現在聽於豆豆一問,頓時就想念起自己的琴來。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把工作室里的練習琴運一台過來。於豆豆做事講究效率,很快就到三處老宅踩了點,和房主都接觸過,幾個回合下來先排除了一家,然後讓秦海鷗親自到其餘兩家看了房,問了他的意見,最後敲定一家談條件、簽合同,到古鎮相關部門登記辦手續。不出半月,所有的事情就都辦妥了。
租下的老宅叫「小蓬門」,就在離柳岸不遠的地方,三面環溪,正門是橋,後門外是一家白牆青瓦的竹藝店,鬧中取靜,位置非常清幽。宅子裡有足夠的房間可供主人起居和待客,另有一個獨立的廚房和一個儲物間。堂屋前的小院裡種著兩株老白蘭,時下正開著滿樹的花朵,人在院外隔著溪水都能聞到香氣。
秦海鷗選出一個安靜的大房間作為琴房,但在把鋼琴運來之前,房間還需要做隔音處理。於豆豆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已經找人準備開始對琴房進行簡單的裝修,並打算添置一些家具和日常用品,此外還安排公司那邊調一部車子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秦海鷗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放下了心,又琢磨起譚碩的事來。
第五十八章
自上次他正式向譚碩提出委約到現在已過去了小半月,這期間秦海鷗一門心思想著租房,不曾和譚碩談過此事。如今有了後勤保障,萬事俱備,秦海鷗覺得,是時候找譚碩好好地談一談了。
於是這天晚上,秦海鷗沒有出去跑步,只等米粉店打了烊,便來二樓找譚碩。譚碩一見他那鄭重其事的模樣就知道他要重提委約的事,無奈這時候躲也沒處躲,只好準備著見招拆招。
秦海鷗果然不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地問:「委約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譚碩回絕得比上次還迅速:「不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秦海鷗問。
譚碩閉口不答。這樣的談話進行下去,不外乎重複上次談話的內容,沒有任何意義。
秦海鷗見他不答,也不著急,在自己的小木凳上坐下,想了想,突然躬身將單人床下的幾筐譜子全拽了出來。
譚碩看看那些譜子,正納悶他什麼意思,就見秦海鷗拿腳碰碰那竹筐,問:「這些東西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譚碩愣了片刻,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從容答道:「放著唄。」
秦海鷗還沒開始激他,他就已經知道對方是想用激將法,心裡不由有些感慨,秦海鷗這人的確執著,只可惜經驗不足,還是太嫩了點。
不出所料秦海鷗接著就問:「放著?你準備放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乾脆讓它們爛在這兒?二十年後你在幹什麼,開米粉連鎖店嗎?」
譚碩笑了笑:「你別說,我還真有這個打算。」
秦海鷗微微皺眉:「那你的創作呢?譚碩,音樂是用來分享的。」
「也可以用來自娛自樂啊!」譚碩笑道。
秦海鷗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上次我是彈你的作品才克服了緊張,你要是不寫,我就不復出了。」
這轉折來得有點突然,看來是激將不成就改威脅。譚碩在轉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就算你現在去跳小南橋,我也不會攔你的。」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可能是由於兩次嘗試都失敗了,秦海鷗的語氣里終於多了一股急躁,「如果是擔心演出效果,上次我已經說過了,我沒什麼輸不起的。我還可以向你保證,要是我彈砸了,責任在我,後果我擔,我絕不會連累你;要是你寫砸了,不管多爛的作品我都接著,我也不會怪你!如果你信不過我,剛才我說的每個字都可以寫進合同!」
譚碩聽他快把話說絕了,終於收起玩笑的神情:「我不是信不過你,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那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秦海鷗問。
譚碩嘆了口氣:「就算不考慮結果,要寫一部新作品,還是這種大型作品,也是很難的。」
「你有什麼困難?」秦海鷗問。
「我沒靈感。」譚碩道。
「那就找靈感,」秦海鷗道,「你需要什麼資料,要去哪裡採風,你告訴我,我替你安排。」
「我沒創作環境。」譚碩又道。
「不就是米粉店嗎?」秦海鷗道,「我找人替你看店,店裡的事你一概不用管。你記得柳岸對面的『小蓬門』吧?我把它租下來了。如果覺得這裡太吵,你可以搬過去住,那邊很安靜,你可以在那寫東西,我保證沒人打擾你。」
譚碩愕然地看著秦海鷗。他知道秦海鷗的經紀人近來都住在珠珠的客棧,秦海鷗這些天也神神秘秘的,不常出現在米粉店裡,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是在忙活租房的事。他原以為秦海鷗很快就會離開龍津鎮,自己只需拖延一下就能讓這委約不了了之,可現在看來秦海鷗非但不打算走,反而準備在這裡長住。他難道要留在這裡練琴嗎?他到底在想什麼?!
譚碩猛地站了起來,心裡抑制不住陣陣焦躁。不久前他明明還占據主動,把秦海鷗的嘗試一次次堵死,怎麼轉眼之間形勢就逆轉過來,他的藉口反而被秦海鷗逐個堵死!
「你以為這玩意兒說寫就能寫出來嗎?」他有些惱怒地說道,「說不定寫個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你等得起?」
秦海鷗也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你寫,我就能等,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你瘋了!」譚碩忍無可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秦海鷗道,「但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所說的每一個困難我都可以幫你排除,我也說過我不在乎最後結果如何。但就算這樣你還是不肯答應,你到底為什麼不肯答應!」
譚碩瞪著他,一瞬間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燒沒了。秦海鷗說的每個字都在無情地敲打他的內心,逼得他退無可退----為什麼不答應?為什麼?!他上前一把揪住秦海鷗的衣領:「不為什麼!我他媽就是不想寫!」
他說完便猛地推開秦海鷗,轉身去拿自己的煙盒。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但他控制不住。狂躁的怒意與深深的無力感撕扯著他,他急需做點什麼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則他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幹出什麼來。
他的煙盒先前被他放在了桌上,他剛一伸手,秦海鷗比他更快,衝過來抓起煙盒反手就扔到了牆角:「沒錯,你就是不想寫!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藉口,你終於承認了!」
秦海鷗好不容易逼出譚碩這句實話,心裡又激動又心酸。他從一開始就是衝著這句話來的,機會寶貴,稍縱即逝,譚碩即使在極不冷靜的時刻也本能地要往回縮,現在秦海鷗終於挖出他一句心裡話,怎麼可能讓他再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