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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52:38 作者: 82白蘭地
    也罷,自己已經擁有單仁,而他的好友亦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只是怕他受傷。牧高現在孑然一身,要是連感情也搭進去,最後遍體鱗傷,以他的心性,說嚴重點,怕是再也不會留於人世間。

    「能和我說說,你是怎麼與三月前輩認識的嗎?」

    不叫老師,改稱前輩,自己聽起來也覺得怪怪的,靳牧高到沒覺得有什麼,可能是受日本文化的影響,他之前也叫三月前輩。他聽伊遠信問起,自己便回憶起幾個月前的片段,很少微笑的他,一笑便是傾倒眾生。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從網吧通宵一晚回來那天嗎?」伊遠信點點頭,當時靳牧高中途離開了,「我當時離開,就是去找他。」

    「我們在下山的路上是和他擦肩而過的,我之前在雜誌上見過三月的長相,我看他在杭州,就想去認識一下。本來是不抱希望的,可沒想到,他直接邀請我進他的小別墅參觀,我們後來就在他的房間裡待了半天,聊得很投機,就這樣結交了。」

    三月不拘一格的畫風和他性格相配,整個人帶給靳牧高的感覺便是輕鬆自在。他其實也和伊遠信一樣,需要一個人去打開心裡那扇門,三月做到了。

    「其實那不是我們第一次碰面,早在仲孫帶我們去漫展的時候,他當時也在,只不過我或許是太著迷於漫展忽略了他。還有就是運動會出去買顏料那次,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真的很巧!」

    靳牧高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大多都是伊遠信自說自話,看來那個人給靳牧高帶來了不少改變。靳牧高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話癆了,很快又變回那個沉默的他。

    「你去北京會參加高考嗎?還會接著上學嗎?」

    不說曾經,那便說說未來,看看他們以後各自要走的路,還有沒有相交的一天。

    「三月在中央美院有個老師,這次帶我去見的也是這位,不過我不打算考美院,三月他接下來有個想法,打算去內蒙採風,我或許會跟去。」

    當初三月雖然考上美院,但也中途就輟學了,他覺得學院的生活拘束了他,那他便直接拂袖走人,他老師惜才,成就了如今的他。靳牧高的想法和三月不謀而合,他現在已經是個無根之人,漂泊於世界,便是他的立命之處。

    伊遠信又沉默了,他的世界觀永遠跟不上靳牧高的,「那以後是不是很難知道你在哪?」

    「不是有手機嗎?我不會換號碼,你不管何時何地,都可以打通它找到我。」

    靳牧高知道自己和伊遠信已經開始朝著兩個方向走去,可他還是不會忘記第一次見面時的對方,那份初心,他不願拋棄。伊遠信看過去的那一眼,兩人似乎回到了高二剛見面時的模樣,簡單無言。

    當初他們都是慢熱型,跟不上班級融合速度的他們便互相認識,時間一晃已經快有兩年。

    下車後,伊遠信一眼便看到了似乎等了許久的三月,他帶著鴨舌帽,幾日不見也留起了美術家的標誌----鬍鬚,這樣的模樣,在伊遠信這裡只能算是邋遢。一想到以後靳牧高也可能學他如此,眉宇微皺著看了眼靳牧高。靳牧高沒有讀出伊遠信的想法,以為他又捨不得自己,只能和他再多說會話。

    「時間快到了,就別聊了。」

    總得有人提醒分別,三月不介意來當這個惡人,即使伊遠信會更討厭他。他之前聽靳牧高提起過,靳牧高用來形容伊遠信的詞是單純,那麼在他看來,就是危險!

    三月接過靳牧高手裡的行李,好在以後陪在靳牧高身邊的只會是自己,他先一步往車站內走去。靳牧高最後與伊遠信對視,兩人自然的給對方一個擁抱,他們此生唯一一次相擁。日後再見,彼此間的陌生感大概只能支撐起一次握手吧。

    「回去吧,在你身後的那個人才是你要留住的,記牢了。」

    靳牧高鬆開他後,很決然的轉身朝前走去,心裡有些微酸,但沒有太多傷感,這一次的旅程,他要展開全新的人生,杭州城裡留存的記憶,就擱置在原地,等它自然老去。

    伊遠信沒有完全理解靳牧高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目送靳牧高離開,等到他回過神轉身準備離開,才知道原來他身後的確站了一人----單仁怎麼跟來了?

    「我和老班說牧高落了一樣東西才跟過來的。」

    單仁走近他,伊遠信還傻乎乎地盯著單仁的手,「東西呢?人都走了,你才說啊?」

    伊遠信一時著急的眼神,看得單仁只想笑,伊遠信等到看見單仁憋笑的神情,這才明白,不過是他出來的藉口。自己居然信了!

    「傻瓜,我是怕你太難受才跑出來的,現在人送走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單仁還是喜歡揉捏同桌的頭,上哪去找這麼好的他,能讓另一半單獨送「情敵」離開,自己真的太大度了,需要表個勳章。

    「謝謝你。」還好,還有你一直在我身邊。

    伊遠信跟他離開,後面的話依然留在心底,等到某一天再和他說吧。

    晚上,當所有人離開教室後,伊遠信打開檯燈,從歷史書里翻出了白天靳牧高藏的一封信。他並沒有看到靳牧高放在何處,不過當他跑進教室看到靳牧高所站的位置,他大概可以判斷出,牧高回到教室的原因。他要放得隱秘,又不能讓自己找不到,那麼自己經常翻閱的歷史書,便是最好的隱藏之處。

    寫給我此生摯友,遠信:

    很抱歉高中還未落幕就要和你告別,不過我相信接下來的日子即使沒有我的參與,你也能過得很好。再正文前,也想請你幫個忙:今天拍的畢業照,能幫忙寄給我嗎?我會按照上面的重新畫一張寄還給你,希望到時候我的畫作會比現在更加成熟。

    我們都不善言辭,在我提筆寫這封信的時候,也曾數次擱筆,怕寫不好。

    落筆的那一刻,很多曾經的畫面浮上腦海,我們見過彼此最狼狽的一面,也是因為能在對方面前敞開心扉,才把彼此當成最重要的人之一。第一次帶你去喝咖啡的時候,你忘了加糖而苦到扭曲的表情至今我還記得,當時我在想,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簡單的一個人。你身上帶著與年歲不相符的淡然,可也帶著不諳世事的單純,很難評價你這人到底是老成還是無知無畏。

    ……

    那封信足足寫滿了兩頁紙,是伊遠信收到的最鄭重的一封書信,上面厚重的情感,壓平了這兩張信紙間的摺痕。他順著原來的痕跡又認真的把信紙重新摺疊,放回了信封,雙手還久留於封口,心緒遲遲難以平復。

    分離之際他未流淚,而此刻深夜無人,傷感席捲而來,像是黑暗爬滿全身。

    「我泡了點果茶,喝幾口暖暖身。」

    單仁無聲出現在伊遠信身後,有些嚇到他,不過也正好讓他暫時忘了暗色的心緒。他接過水杯放在手心,暖暖手,才喝了一口。

    眼睛有些無神,等水溫再冷卻一些後,伊遠信仰頭整杯飲盡,果茶很酸,可他從始至終都不曾皺眉。這半年的相處,單仁也知道同桌的習慣----一旦心情不好,他總會喜歡飲這酸牙的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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