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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記憶的玻璃碎片，一一撿起來，他便知道，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家庭，也會有支離破碎的一天。

    伊遠信默默拔出鑰匙，把它收起來，然後很冷靜的按了下旁邊的門鈴。

    裡面靜謐了好長一段時間，伊遠信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轉變為冷漠。他突然有點怨恨自己的記性，如果自己早點記著複印件的事，今天就不會回來；如果他忘了帶鑰匙，一開始直接按了門鈴，他也什麼都不會知道，還是傻傻的自己。

    可有些事，一旦命運決定了，你逃也逃不過！

    前來開門的是爸爸，好久不見，可第一面，彼此眼裡都帶著些疏離，沒有多餘的驚喜，伊爸爸只是淡淡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自己進來？」

    「我剛才才到，發現自己沒帶鑰匙，就按了門鈴。」

    爸爸明顯鬆了口氣，他伸手打算搭著伊遠信的肩膀讓他進來，可伊遠信不著痕跡地繞開他，走進屋內說道：「媽媽呢？我今天回來是拿戶口本複印件的，今天高考體檢。」

    伊爸爸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捏了捏手掌把門輕輕關上，說道：「你媽媽就在廚房，怎麼你要體檢也不和爸爸說一聲，家裡可以直接把東西送過去。」

    「太忙了，忘了。」

    這是一句實話，可伊爸爸卻覺得他另有所指，從他進屋來的神情還有說話的語氣，他有點擔心，伊遠信已經發現了什麼。

    這時，伊媽媽從廚房裡出來，神色自若，伊遠信看了眼媽媽的面容，這才放心。不管是以前，還是剛剛，他其實更偏向於媽媽。媽媽雖然有時候很強勢，但對這個家，那是百分百上心。

    「怎麼回來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我體檢需要複印件，前兩天忘了，所以今天來拿。」

    伊媽媽點了點頭，把圍裙也脫了下來，「我到臥室找給你，待會陪你去列印。」媽媽走到屋內，又獨留他們父子，兩人沒有任何談話，氣氛冷到冰點。媽媽從臥室里再出來，已經收拾好自己，又對爸爸說了句：「其他事回來再說。」接著便不再看他一眼，先一步出門，伊遠信緊隨其後。

    等電梯的間隔，伊遠信忍不住問了句：「你和爸爸……怎麼了？」

    伊媽媽還在發呆，猛回神搖搖頭，「沒什麼，走吧。」媽媽果然不想讓他知曉，可他第一次想為媽媽做些什麼，觀望了幾眼一直出神的母親，他又能怎樣？

    出了列印店，伊媽媽還想送伊遠信去醫院，伊遠信拒絕了，他知道媽媽只是想暫時避開爸爸。不過既然他們已經走到了這步，沒必要再拖延了，伊遠信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結果。

    媽媽在他走開一段距離後，還是囑咐道：「在學校好好複習，別被其他事分心了，記著！」

    伊遠信轉過身，鄭重其事地向媽媽點了點頭，其實他們……都只是裝作對方不知道了吧。

    去醫院的路上，還是飄起了小雨，公交車上的人依然寥寥無幾，伊遠信靠在窗邊，面對街景，無聲落淚。父母間的問題，即使孩子長得再大，都是一種打擊。至少伊遠信即使已經成年，都不能坦然接受自己成為單親家庭的一員。

    不過他又想到或許事情沒那麼嚴重，哪個家庭沒有些磕磕絆絆，只要爸媽溝通好了，不會走到決裂的地步。

    他抱著這一絲希望，抹掉眼角的淚痕，面對玻璃鏡像，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等下一站下車。

    他走到醫院門口，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單仁，他沒有出現。伊遠信也不計較這些了，一個人低著頭往裡走去。因為不知道在哪體檢，伊遠信在醫院竟一時迷了方向，像個傻子四處亂轉，最後他索性不走了，坐在原地冷靜了會，等回過神，已經中午了。

    他們雖然是最後一個班體檢，可也應該差不多要結束了，伊遠信怕被老張責罰，又起身尋找，最終站在兩棟樓的中間，透過三樓的窗戶看到了對面一層建築前排隊的浙揚學生。

    伊遠信從另一邊慢慢走過去，站在外面也不管飄著小雨，就在那傻傻等著。人群中，他看到了單仁，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過了半天，他以為單仁會出去找自己，可結果，卻讓他覺得可笑。

    單仁現在也分身乏術，身為班長，他要操心的事夠多了，女生間的問題又多如亂發，讓他心力交瘁，等他輕鬆點往四周看了看，終於看到了他同桌的身影。他欲上前，卻又發現，同桌正在被老班訓斥，他便停在原地，一邊分心處理同學的事情，一邊留神注意伊遠信。

    不怪老班生氣，體檢不是兒戲，在他知道伊遠信無端在外面等了半天，明知道不是他的錯，還是把他罵了一頓。伊遠信一張死人臉，看得他更來氣，匆匆忙教訓完就趕緊讓他去體檢。

    伊遠信木訥點頭，走到單仁身邊，問他：「我的體檢單在你這嗎？」

    單仁連忙把單子遞給他，關心了句：「我陪你去吧，怕你找不到。」

    「不用了。」

    伊遠信直接轉身，他的背影寫滿淒涼。雖然無端給自己臉色，可單仁卻不生氣，他的第一反應只是想知道伊遠信怎麼了，心疼這個內斂的傻子。生氣了，就不會向他發火嗎，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氣好。

    單仁看了看手頭的事，當機立斷直接把東西塞給陳琪琪，匆匆忙忙交代了一句，就沒等她同意，先跑開了。

    伊遠信從測體重身高的地方出來，就看到單仁站在門口等自己，他還沒挪動一步，單仁就跟上來說道：「怎麼了？是不是怪我沒去找你啊？我可以解釋的！你先別急著走。」

    單仁一把拉過走開的伊遠信，陪他往旁邊的房間走去，「我之前是在門口等你，可是後來老班把我叫回來幫忙，我實在沒空去找你。對不起，害你被老班罵了。」

    伊遠信其實不是因為他不等自己而沉悶，只是他覺得自己被單仁忽略了，那種心裡的不平衡讓他煩躁。單仁看著伊遠信沒有反應，知道自己想岔了，又著急反省自己到底還有哪做錯了。

    「還是，你在吃醋？我可沒有和那班女生多接觸啊，都是因為公事，我是清白的！」

    伊遠信停下腳步，單仁的話讓此刻失落的他想笑出聲，可是開心片刻，又很快被憂傷蓋過，他都覺得自己要分裂了。

    「單仁，問你個事，你會不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伊遠信從來沒有問過這麼肉麻直白的問題，他和單仁間的相處，從來不需要他講任何情話。這一次，來得有點唐突，單仁很快堅定眼神，回答他：「我會。」

    不管伊遠信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要他需要自己，他隨時奉陪！

    就是這樣一個對他掏心掏肺的單仁，才讓伊遠信徹底淪陷，可他又怕，自己完全交心了，等時間長久，是不是又會變質？

    他真的怕了，他伊遠信就是一個慫字當頭，感情方面不知表達，更不知如何守護。他緩緩拉開與單仁間的距離，踩著微雨，獨自一人朝下間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