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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9:37 作者: 影度寒江
    只聽程易禾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忽然響起,「林林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什麼?」程進想說的話卡在了嗓子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程易禾道:「精神疾病。」

    程進的反射神經兜了好大一圈,終於恍然道:「哦哦哦,這……這我也說不清楚。」

    程易禾以為程進故意敷衍自己,緊蹙劍眉,怒道:「難道你也得病了?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說不清楚!」

    程進嚇得心肝兒一顫,磕磕巴巴道:「就,就,就是挺複雜的。自從我哥失蹤,我媽就說我哥精神有問題。但是我一直看他挺正常的啊,後來也是突然就這樣了。」

    程進說的模稜兩可,也有點顛三倒四,程易禾根本沒聽懂他想表達什麼。

    程易禾用力捏了捏眉心,知道程進小時候就木訥,只好勉力支配著不多的耐心,細細的問了一句:「失蹤?他跟著李源走之後,再沒有和家裡聯繫過?」

    程進疑惑道:「李源是誰?」

    程易禾的目光頓時像利箭似的射向程進,緊緊的盯著他。

    程進被盯得毛骨悚然,哆嗦道:「我我我真不知道。」

    程易禾見程進不似做偽,心中忽的一沉,不過想到這種事情張俊艷大概也不會和程進說,便也沒有繼續逼問。

    但時隔多年再次提起李源這個人,程易禾仍舊心口發悶,埋藏在血液深處的妒與恨再次翻滾叫囂,攪得程易禾千頭萬緒沒個著落。靜了好幾分鐘,才忽然開口:「你直接說你知道的。」

    程進滿臉問號,不明白自己知道什麼。想著程易禾大概想打聽李源,可他搜腸刮肚反覆確認,自己確實不認識這號人物。

    再看程易禾刀刻似的冰冷的側顏,程進不敢再去觸怒他。腦子艱難的轉了幾圈兒,隱約猜到程易禾大概想知道兩家鬧翻後關於程林的事,便忐忑道:「我哥高一那年冬天,其實我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等我寒假回家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哥失蹤了,一開始我問他去哪兒了,我媽還老罵我,後來我還是從別人口中聽說,因為我哥,咱們兩家斷絕親戚關係,我就不敢再問了。」

    程易禾在心裡說,程林是跟著李源走了。不動聲色的道:「然後呢?」

    「後來過了三四年,我爸突然得病了,胃癌,當時一聽是癌症,家裡都嚇壞了,當時真的覺得天都要塌了,我當時想著,爸爸或許都要不在了,總得告訴我哥一聲,讓他回來見最後一面。經過多方打聽,我才終於得到了我哥的消息,知道爸爸生病後,他緊趕著第二天晚上就回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孩子。」

    程易禾道:「什麼孩子?他沒和李源在一起?」

    程進誠懇道:「大哥,我真不認識你說的李源。我也發誓,我哥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和你說的李源在一起,他身邊只有一個孩子。」

    程易禾悚然一驚,當年程林明明是跟著李源走的,為什麼沒有在一起?難道很快就分手了?

    不,不,不,不可能。程易禾心想。

    讓他瞬間顛覆七年來根植於血脈的認知,顯然有些困難,緊接著問道:「那就是林林回來的時候只是沒有和李源在一起?」

    程進苦著臉,不明白程易禾為何執著於這個人,道:「大哥,我從來沒有在我哥口中聽說李源這個人,一次也沒有。」

    程易禾瞬間懵了一下,心臟驟然狂跳,驟然停擺,像是在數息間經歷了一場瘋狂的過山車。

    他太了解程林了,雖然性格靦腆,但是談起戀愛來,齁死人不償命,當年就算是他遠在首都,也知道程林只要開口說話,嘴裡三句不離程易禾的名字。

    然而程林對李源卻隻字不提,為什麼?太不符合常理。

    眼前恍然又閃過程林在李源面頰偷偷啄一口的畫面,程易禾狠狠閉了閉眼,平復難以言說的情緒。似乎沒話找話的問:「那你說的孩子是怎麼回事?李源的?」

    程進:「……」

    他覺得程易禾要著李源的魔了。但程進可不敢吐槽程易禾,乖乖的回答:「是我哥的孩子。」

    「什麼!」這個消息無異於在他耳邊扔下了一顆重型炸|彈,程易禾簡直難以置信道。

    程進見程易禾驚訝的表情,似乎終於有了點兒煙火氣兒,心底悄悄舒了口氣,道:「其實我當時也挺驚訝的,當年我哥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身邊又帶著一個,可我問他孩子是誰的,他說是他的,我問孩子媽是誰,我哥就不說話了,問多少次都是這樣。」

    程易禾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味兒來,又被程進的話劈頭蓋臉的砸懵了。

    從程進口中的得到的消息,與程易禾多年來的認知大相逕庭,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往事浮光掠影般在程易禾心中閃過,他不禁悚然一驚,想到程林剛找過來的那幾日,他確實沒有看出程林異於常人的地方,如果,如果再將他得病的時間提前,那他和李源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不正常了,只是他沒有看出來?

    不管程易禾心中如何驚濤駭浪,程進長嘆一口氣,翻起的往事,便再也合不住,「說起來都是作孽,都怪我。我把我哥叫回來,卻也拖累了他。他帶著孩子本來就不容易,為了爸爸的醫藥費,他一邊在醫院照顧爸爸,一邊在外面做了兩份工作。」

    聽著程進絮絮的講述,程易禾頓時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如果那時程林就精神不正常了,那後來又如何照看孩子,如何在得知父親重病的情況下第一時間趕回來?

    程易禾的心又歸於沉寂,下意識問:「後來呢?」

    「後來……」程林說了兩個字,便有些哽咽,頓了頓,才道:「唉……後來,我哥超負荷的工作,一邊又要和我一起照顧爸爸,有時候累的坐著都能睡著,所以對孩子的照顧就不是很周到,有一天,他的孩子竟然在醫院走丟了。」

    「沒有找到嗎?」

    程進搖了搖頭,「沒有,後來也報了案,可就是找不到。你想警察每天那麼多案子要辦,哪兒能整天跟著你找孩子,過了一個多月,發布了尋人啟事,警方那邊也就漸漸撤了警力。我哥仍舊不放棄,還是整日的上街去找。直到有一天,我哥在街上,突然抱著別人家的孩子叫寧寧,我才意識到他精神出了問題。」

    程易禾禁不住喃喃道:「寧寧?」

    程進道:「恩,我哥給孩子起的名字,程一寧。」

    說完,兩人之間便又陷入了令人窒息又詭異的的沉默,在彼此壓抑的呼吸聲里,兩人心照不宣,仿佛同時窺見了對方那喧囂不出的無奈與悲痛。

    過了足足好幾分鐘,程易禾主動挑起了話頭,「二叔的病怎麼樣了?」

    程進嘆了一口氣,「後來我媽借到了以前一個老鄉的錢,才把我爸的手術給做了。」

    「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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