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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9:04 作者: 赭硯
    「報上那些東西,聽廣播不都有了,」蘇路仰著鼻孔,郭驍恨不得抓了起來,揉到床上扑打,或者連被窩一起抱著,滾滾滾,「你有什麼想知道,可以問我。」

    「比,如----」 嘎嗒嘎嗒,是咬牙的動靜。

    「比如,學生會主席候選人中,對漢jian頭子郭驍同學構成最大威脅,環境學院那廝因為社團財政情況被撤查,名聲急跌,捍政權容易捍漢jian頭子難。」蘇路笑的一臉小人得志。

    「什麼?」郭驍都傻了,一溜話完全是洗個耳朵,壓根沒懂,「你再說一遍。」

    「好話沒二遍--------」蘇路咯咯咯地戴上羊毛手套,滑手滑腳就開溜,「別忘了去圖書館拿我書,衛斯理那本,我今晚打算奮鬥了它。」

    誰還沒有奮鬥目標啊?郭驍掉頭往系辦跑,剛進去,就被交好的學長逮著直說恭喜,「不戰而勝,你小子運氣太好了,請吃飯,非請吃飯不可。」

    「那有什麼問題,」郭驍笑的朗朗乾坤,「可是師兄你先告訴我怎麼回事。」

    「你真不知道?」對方也不含糊,慡朗地從頭到尾說一明白。

    其實也簡單,環境學校那黑馬之所以能短時間籠絡人心,全在於仗他是橋牌社主辦人,借著社團活動名義,帶著他手下那票小子,大筆大筆的經費開支,又吃又喝,海鮮城,K廳,怎麼高級怎麼來,怎麼折騰怎麼玩,猛然間事情敗露,校方一聽就怒了,學生就搞貪污受賄,不打壓到泥土裡那還了得!

    「……他本來就沒什麼根基,全仗著短時間內炒名聲。這麼一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敢再支持,就怕自己也被當作受賄分子被校方徹查。」學長一大段說完,豪邁地捶著郭驍,「你說你小子是不是運氣好?」

    是運氣好麼……真的只是運氣好麼?

    我一個很好的哥們是橋牌社的……我讓他幫忙打探……我知道……

    蘇路說過。

    就去圖書館,我要看報,就每天看,我愛學習。……我有事干……別翻了,這報紙我自己還。

    那小子每天扒著一大堆報紙,一邊左手寫字一邊鬼鬼祟祟防著自己。

    郭驍稟著呼吸問,「校方怎麼知道的?是誰去告發的?」

    學長喳喳呼呼,「誰會去當面告,校園沒有不透風的牆,誰敢擔這風險,聽說是那票小子自個兒輕飄飄了,大概玩樂的太HIGH又沒處說,就在學校借閱室的報紙上記日記了,每天報告行程,費用都寫出來,你說他媽可笑吧,也不想想那報紙誰都借著看,一來二去,當然教導處就留意了。再一核實,不就崩盤了。傻不傻?」

    當然傻。郭驍完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是緊緊抿著嘴。

    心裡滿滿地,像全身的血涌了進去,砰通----蘇路。砰通----蘇路。砰通砰通砰通。蘇路蘇路蘇路。

    被學長逼問幾時請吃飯,才勉強壓下一派心潮海海,「隨時。師兄你說了算。」

    「你小子夠意思,」學長笑著離開,扔下一句,「郭驍,和那廝比,我看你順眼多了,你當選我當然高興。」

    嗯,是了,所以那個自私的小混蛋會這麼做,對吧。

    ----因為我喜歡一個人,所以希望他好。只有他好,我才會心情愉快,我做任何對他好的事,都是為了能讓自己愉快。我歸根追底,也就是一個自私的東西。

    如果當面問他,肯定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郭驍--------!!」沉思被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亂,一接起來,就聽見蘇路在那頭氣急敗壞的委屈,「郭驍!!!我把班級小結的『精神面貌』全寫成『精神麵包』了!!!我們系主任說我了!!」哇啦哇啦,真憋屈了,「你快來幫我弄!」

    情意涌動,忍都忍不住,郭驍擼著鼻尖笑彎了腰,「讓你成天用左手在報紙上寫日記----」

    「什麼?說啥啊?聽不清----你在哪兒啊?信號那麼差,」蘇路崩潰地吼,「那老太太一直說我,說我光想吃麵包,長不大。」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郭驍掛了手機,幾格幾格樓梯跨著往上奔,隨那老太太去,她說她的,我們愛我們的。

    你在我身邊,戴著暖暖的手套,今天陽光很好。

    ----END----

    手足·番外三·檀香

    後來,他不喜歡回憶。他說寧可兩人沒有以前。從現在開始,當作重新活過,我和你沒有關係,不是手足。

    阿田說,隨你,只要不攆我走,你一百次不認得我都可以,我一百次走到你面前。

    於是就把往日痕跡擦拭乾淨。相片是無意間從書里掉落。飄在輪椅邊。

    那時阿田在陽台給小花澆水,韓韓仰後脖子,透過窗看見他嘴角抿起,長長的劉海下有無憂愁的笑的眼角紋。就張了張嘴,沒說話,彎腰撿起來。

    「這誰啊?」

    阿田拿著水壺回到屋裡,聽他哥問,就湊過身看,一眼就樂了,「蘇路哪。」

    「怎麼跟一肉圓似的?」韓韓疑惑的皺眉頭,「我記得他不胖啊。」

    「被我揍的,腫了。」阿田拿起桌上的蜜棗,嘴對嘴地餵給他哥。

    滾開,噁心死了。偏不,我樂意,你拗拗看,打得過我麼,個殘廢。

    「幹嗎揍他?」

    「因為那時候你老不理我,我難受,他倒霉。」

    阿田順口亂謅。

    誰記得啊。那麼老遠之前的事。真的,你相信我,從孩童時代起,除了事關於你,我的記性很殘疾。

    ------------

    流過去的歲月自己記得。

    那時大二上學期,蘇路班長做上了癮。打腔捏調二郎腿,個地主德行十足,沒事就愛指揮哥幾個開男同胞班會,美其名曰「探討學習風氣,增進同學感情」,丫說穿了就是皮癢,愛上被眾星拱月聽他滔滔不絕的虛榮感。

    「犯踐,犯踐。」丁一揪著蘇路那頭茶色軟毛,「昨郭驍不是說了麼???馬上階段考,讓你沒事兒減少會議時間。」

    「他說什麼我聽什麼?」蘇路一掀眉毛,笑地生動,「我怎麼就那麼喜歡他丫。」

    阿田跳下床,往屋外竄。

    「不准逃,開會。」蘇路嚷。「田聞欣點名批評。」

    「微臣榮幸。」阿田頭也不回,「班長,要開會你也得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嗒嗒,腳步聲亂轟轟,最可愛的子弟兵們紛紛追隨阿田的正義步伐,人去樓空,蘇路留在空蕩蕩的寢室里,一笑,陰險,吱吱。再一笑,小白牙叮--------魂飛魄散。

    隔天,周五是回家好日子,飛出牢籠的一票小少年個個心不在焉,下課鈴響前三十分鐘就仰著脖子望窗外。嫦娥都叫不回銷魂的歸心。阿田緩緩地,一本書一本書疊起來,壘在自己面前,掩蓋眉眼。最後頹然趴在桌上,把臉埋在臂彎。

    「喂,阿田,要不要哥們幫你占座。」老虞搖他後背,手指著林蔭道上停著的空校車。

    抬起頭,眯眼看看,阿田有一瞬間的迷糊,「放課了?」

    「放個毛,你睡傻了吧。真等到放課鈴響,你還能指望搶到位子?皇軍那會兒都投降了。」老虞一巴掌敲他腦門,「幫哥們擋一下視線,我貓腰從後門出去,這會兒上課沒多久,溜號的人少,我想法子多占幾個空座。」

    阿田「嗯」了一聲,坐得筆直,蘇路聽到動靜,回頭就看到老虞已經退到門口,就沖阿田笑,那笑得,甭提多義氣,種棵桃樹就能席地三結義了。

    ……一點一點,老虞都退出了大半個身體,卻「砰嗵」一下踢翻門邊垃圾桶,嘩啦------------

    「幹什麼的!!上課時間!!」老師捏著粉筆就怒了,「班長呢?解釋一下。」

    蘇路「噌」地跳起來,一笑,得逞,吱吱。再一笑,小白牙叮--------阿田魂飛魄散,「我沉痛。」

    放屁,阿田心想你個耗子精。

    「作為班長,這個問題是一定要好好討論,嚴重改正的,」蘇路一轉頭,悠哉哉,「咱班男生,周日5點前回校,開----班----會--------」

    那個周日的晚上,班會的確開了,序幕隆重開啟,阿田撲在蘇路身上,一拳一拳打,「他媽的,你個耗子精,你故意的。」

    「啊--------你再打我,我反抗了!!!我反抗了!!!」蘇路張嘴亂咬,「你明明也很喜歡聽我開會,你明明一直在笑,忍都忍不住地。啊啊啊,你再打再打!他媽的----」

    「我那高興勁兒是為你開會麼?打你怎麼了!我陪錢給郭驍。」阿田還是不留情,眉眼間都是歡喜。手腕上一條黑色檀香木鏈。

    「滾蛋,什麼就陪那個錢給他,我被狗咬,干他屁事。啊,你再打!老子真反抗了------------!!」

    黑色檀香木鏈,在蘇路眼前晃。

    一直看到看不到的那天。

    阿田在疾馳而去的車裡探出頭,雙手在嘴邊合攏,等著,等著!兄弟總有一天會回來。

    ------------

    「好多年了,早不記得。」

    阿田聳肩,把相片塞回書里。

    韓韓也不再問,垂手捏了捏自己的腿。從衣袖裡滑下一串手鍊。黑色檀香木的。

    「哥,幾時去還願吧?」阿田替他擼整齊袖子,兩人的手並放一起,兩串一模一樣的黑色木鏈。「我聽老頭說過,這兩串鏈子是你那次周末從高僧那兒念來的。」癟嘴,「老頭特迷信他,他放的屁都是天道。」

    「很高的山上呢。」

    「我背你。」

    「腳一滑,你就摔死我。」

    「我立馬跳下去陪你。你別怕孤單。我對你好,我怎麼都不放你一個人被欺負。」

    「別說這種話,我聽了煩。」

    「……」阿田垂頭擼著兩人手腕上一樣的木鏈,「你當年許的什麼願?」

    「能和……」韓韓本能的開口,然後頓住,沉默很久,說,「忘了,都好多年了。早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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