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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9:04 作者: 赭硯
    反而蘇路心不在焉,一看日程輕鬆還樂成了小傻子,成天不是打遊戲就是黏住郭驍實行光天化日下的勾當,一點也不見他為自己的前途擔憂。把郭驍逼急了,硬是把他打包去面試了幾次,可沒一個工作能定下來,要他的公司他嫌太累太緊張,他感興趣的公司又不著緊問,郭驍曾教他面試後寫封Email去表達誠意,他壓根不搭理,郭驍氣急了吼他,「你倒是緊張點行不行,以為好的工作蹲在門口等你撿啊?」

    蘇路嘴硬的嚷嚷,「我就這號人你不是不知道,要我死七百咧地拼命找老師要名額,或裝成孫子去面試,你覺得我成麼,我盤算怎麼對我有利,我有本事,可怎麼讓人覺得我對他有利而聘用我,我可沒本事。」

    郭驍深呼吸,運用了所有心理學和演講學的技巧,長達兩小時感人肺腑的談心後,蘇路徹底沒詞,急了,就撒腿一跑。

    郭驍沒法,直接推開應物系的系主任門,那是一個四十開外的女老師,待人接物是滴水不漏的老油條,對誰都和氣的跟什麼似的,郭驍別的不善應對,偏這號人就是他掌心裡的孫悟空,先是暢談一番革命理想,充分表達對該女老師的由衷敬意以及希望能再次拜訪的誠意。真等到再次拜訪,郭驍左手雞精右手燕窩,女老師的圓臉笑成一桔紅桔紅的向日葵,你這算什麼呀,你讓我幫蘇路留意推薦名額有什麼問題。把客人送到門口,女老師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問,你和蘇路特熟麼?怎麼……

    郭驍推推特意架在鼻樑上的平光鏡,展露出聯合國親和大使般的微笑,老師,到了今天,我不妨偷偷告訴您一個秘密,其實咱倆有關係的,他和我是……

    是什麼?!!你說我跟你是什麼!!蘇路事後聽郭驍陳述來龍去脈的時候,一跳跳老高。

    是表兄弟。

    ……蘇路瞠目結舌,最後結巴出一句,你果然是人人……那個妖。

    人那個妖的表兄弟蘇路最終找到一挺合乎他懶散悠閒性格的工作,在一家國有企業作項目,工資不高,但勝在輕鬆,朝九晚五,平時基本不需要加班。而且不呆在重點科室,所以領導管得不多,人際關係也算和睦單純,蘇小崽子樂得嘴角撇成了兔唇。

    唯一的遺憾就是兩人距離拉長了,蘇路的單位離學校雖然不遠,郭驍讀研第一年規定得住校。兩人自從勾搭上之後的四年來,還沒分開過這麼遠,蘇路起初還嘴硬得很,每天在電話里和郭驍吹公司里美女忒多,一女孩長的特像章子怡,郭驍莫測高深的問你覺得章子怡那叫漂亮麼?蘇路就狡猾地嘻嘻笑。

    後來急出火了,一晚上等郭驍接起電話就吩咐,「郭同學,我給你通知一聲,你品行不良作風不正男娼男盜,給校方的學習環境造成相當罪惡的影響,你第一學期結束後,請向校方主動申請不住宿。」

    郭驍一聽到上級有這樣政策,立馬積極相應,「成,我申請,他不讓我不住宿我就出走,可我住哪兒?我家離學校可遠啊。」

    「住你家幹嗎呀?」蘇路肚子裡悶了一句,住你家我還不遲早被滅了?「我外面找房子,咱兩自己租房子住。」

    蘇路收拾好行李搬出家時,蘇老娘倚在門口笑了一下攔住他,不知幾時兒子長這麼高了,墊起腳尖摸著兒子的腦袋,「等會兒,今天買到一隻上好的糙雞,我純了些清雞湯,你喝一碗。」

    蘇路硬生生壓下的罪惡感再也憋不住,「媽……」鐵臂阿童木一般的伸直兩胳膊,緊緊攏住母親的肩膀,「我以後每個周末都會回來陪你吃飯的。」

    「嗯,」蘇老娘輕輕的哼了一聲,「那我周末燒點好吃的等你們。」

    「啊?]

    「啊什麼?這些年來,你到郭驍家也不知蹭了多少山珍海味了吧?總得也讓郭驍吃點我們的回去。」

    「那……那什麼……」蘇路當場的冷汗就嗖嗖嗖沿著背脊直滑,看這親生老娘又敬畏又警惕,「我是……打……那個算和郭驍合租,一來那屋子離學校不遠我兩也有個伴,二來呵呵……也讓郭驍分擔點兒房租啊,你兒子我掙得不多揩誰點兒油水不好啊。」

    「胡說,」蘇老娘輕斥著把盛滿雞湯的碗塞到兒子手上,「郭驍還沒工作,靠研究生那每個月補貼買書都不夠用,你也好意思讓人家分擔房租?」

    「那難道我養他!」蘇路嘴硬嚷嚷,其實自己怎麼可能讓郭驍分擔,但橫豎老娘面前得嘴硬,越發覺得自個兒這老娘精的也跟一人妖似的,什麼都得往溝裡帶。

    「臭小子,還嘴硬,」蘇老娘揉亂兒子的頭髮,「郭驍那孩子,一看就知道將來大出息,保不齊他養你。」

    「那……那什麼……」這話怎麼聽都太敏感了,蘇路的冷汗已經順著腰直滑到腳底板,就差能跳抽筋舞了,隨口扯一句盼望能轉變話題,「媽,我搬走以後你別捨不得買好吃的,別總顧著省錢。」

    「那是,別人省錢給兒子討媳婦,我看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這輩子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哪有那閒工夫啊,我省錢幹嗎。」

    蘇路當下判定,這老娘絕對比人精都高上一等級,基本算人參了,什麼都不敢再說,端起手上的雞湯就喝,一口下肚,慘折起眉頭嚷嚷,「怎麼不放鹽啊!」

    蘇老娘那個亢奮啊,好像早等著兒子遭這罪,眉開眼笑得補上一勺鹽花,「該,臭小子就隨你那死鬼老爸,這輩子就不讓你娘順心,真報復娘不捨得,讓你喝口清水湯娘才解氣。」

    說著嘆口氣,「只要你快活,娘就快活。娘跟了你死鬼老爸,雖說他走的早,可我現在都覺得挺值,也沒想過再找。」

    蘇路悶頭不吭聲,只顧喝湯,有水滴落到碗裡,湯咸了。

    第二章

    這是一件小小的房子,蘇路喜歡極了那內嵌的陽台,儘管狹小,但有滿滿的陽光照了進來,蘇路覺得那讓生活充滿了溫度,令人想起海子那首著名的詩,面向大海,春暖花開,蘇路翹著二郎腿自顧自往下接,從今天起,給郭少做每一頓飯。郭少激動之餘好歹保持著馬列主義縝密的思維和冷靜的判斷,「真的?你幾時學會做飯的?]

    蘇路咧著嘴笑,一把拿起外套拽同居人出門,「等幾時學會幾時做,現在咱去吃館子。」

    郭驍皺眉,「吃什麼館子,你錢多燒的,今天我做飯,我現在沒收入分擔不了,你掙那麼些小錢日常開銷添置家用都緊張,還上館子?」

    「別啊,」蘇路搖頭晃腦,「難得充一次款爺,也算慶祝喬遷之喜。」

    被拽著出門,郭驍總有些不甘願,蘇路看著那不慡快的樣子,惱火得嚷嚷,「幹嗎哪,一臉屎,我請你吃頓飯還得看你臉色。」

    郭驍壓低著聲音哼哼,「我就沒想你請我,我就覺得自個兒現在沒收入拖著你負擔,怎麼…… 怎麼就跟一金絲鳥沒兩樣。」

    蘇路一愣,繼而笑著拍郭驍的肩膀,「你就算燒糊塗也別這麼寒磣我,我才這麼點出息啊,養一長成你這樣的金絲鳥?等你畢業以後你不也得請我吃頓館子?那時候檔次可沒今兒個這麼好對付,那時我可該學會做飯了,不是滿汗全席入不了小爺的口。」

    「我說你真學做飯?」郭驍果然是苦慣了的孩子,難得蘇路表現賢惠,樂成了范進中舉,被拽著到了門口穿鞋,還念念叨叨。

    「真學。」蘇路笑咪咪。

    「幾時學?」門被鎖上,郭驍美滋滋的聲音依稀穿過fèng隙。

    「啊……那什麼……今兒個天氣真好……」

    ……

    蘇路基本上就一耗子精,成天有鑽地打洞的勁兒也只是滿腦子思索啃吃啃玩日子逍遙快活,要等他真學會做上一頓齊和的飯菜,那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他也跟著躲到西邊權當避免骨質疏鬆。

    郭驍好氣又好笑,幸虧和導師混熟了,空餘時間多,課程也能隨自己調度安排,郭驍的彈性時間大了,總能在蘇路下班前擺出一葷兩素一湯加水果。蘇小耗子樂得像鑽進了米缸,想想當日自個兒的豪言壯語,總有些下不來台,意思意思地跟著郭驍搗豉了兩回,被炒菜濺起的油嚇的竄地比當年阿田跑男子二百都丟人,嚷嚷著還是郭驍做的菜好吃,他蘇路學八百年都趕不上,為兩人的味覺幸福著想,還得有勞郭老大。郭驍對這東西的小狡猾和小軟肋拿捏的清清楚楚,沉沉地嘆口氣,說,好。

    果然蘇路開始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發呆,然後巴巴地湊在郭驍身後到處轉,最後一抓頭髮,走到水槽邊撩起袖子,「我來洗菜淘米吧,這些我總會。」

    郭驍衝著蘇路死相地笑了起來,轉過身讓他替自己繫緊圍裙,那一瞬間,覺得很幸福。

    因為不是普通的愛情,卻終於能擁有普通的幸福,所以彌足珍貴。

    鍋爐兩口子的同居,對旁人是瞞也瞞不住的。郭驍素來和人表面親熱,但若說起深交卻不見得,二十年餘年活下來,除了和蘇路分開後又重逢重逢後又不三不四的亂搞作風問題之外,其餘的同學朋友都只是在那一段時問的那一段認識,到了新階段自然有對他有用的新的友情。反倒是蘇路,自阿田離開後,寢室的5個兄弟打斷了筋骨都會牽掛彼此,儘管工作後,聯繫自然而然的少了,但誰有些風吹糙動,會像蒲公英的籽飄散開來。馮小剛在自傳里說追徐帆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就像通過電視被轉播到全北京的老少爺們面前。蘇路有時候想他們幾個室友之問就有那麼個電視台,還是國際頻道的,儘管接受信號有些弱,也只是暫時礙於財務的困窘和技術的落後,等哪一天,他們一定能知道阿田過的好不好。蘇路更相信,終究有一天,阿田會回來,那小子離不開這地方,記憶紮根在此,雖然他要的人遙不可及。

    儘管對外宣告兩人同住是為了獨立之餘又有好友互相照應,但蘇路著實有些心虛,老虞、丁一、羅建、王可第一次來小窩玩的時候,蘇路真想把那張雙人床一劈為二,郭驍看著他大鬧天宮,頭暈地說:「你別折騰了,了不起把房間門鎖了,大伙兒窩在外面。」

    蘇路為難地站在窄小的走道:「小成這樣的地方,還把房間給鎖上,說不過去吧。」

    郭驍捶了蘇路的腦門一榔頭,「那還能怎麼辦?你就說裡屋鬧耗子吧。」

    那天,丁一帶著葉柳妮,大伙兒笑著他倆也算老夫老妻,逼問究竟幾時步入神聖的婚姻殿堂,小葉只是心不在焉的笑,笑容里漸漸找不到青蔥校園年代的羞澀,丁一嘆著氣說你們以為我不想啊,我也成日盼望著去她回來做老婆,沒那麼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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