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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9:04 作者: 赭硯
    王可心不在焉的頂了句,你這什麼屁話?敢情要不是兄弟兩男人滾上床就沒相干了?

    啥?羅建一愣,媽的王可你抓我什麼話茬,想鬧不快活啊!

    夠了夠了,每人少說一句成不成?還嫌咱屋熱鬧不夠看哪你們?老虞勉強定下神勸架,那用詞蘇路怎麼聽怎麼刺耳,一聲不吭盯著天花板發呆。

    氣氛陰鬱到連竄門的耗子都無法忍耐,腳丫一撒去隔壁屋度假。

    尷尬和沉悶直到葉柳妮打電話來叫丁一吃飯才算解散,大伙兒沒精打采地熬到晚上,也不見阿田的人影,聽見敲門聲,羅建竄的賊快,一開門卻是垂頭喪氣的郭驍,眼珠在蘇路身上繞了個九曲迴廊轉,才累極一笑,「兄弟倆在校長室談到現在,他們父親下午就到了,不過估計也沒轍,事情是鬧大了,十之八九得走人。」

    五個人各自窩床上心不在焉得翻了會兒書,丁一愣是能直著眼神把黃易的《翻雲覆雨》倒揣著一頁一頁從頭看到尾。

    折騰沒一會兒,拉燈睡覺。

    蘇路死活闔不上眼,翻身翻的背脊骨火疼,想著韓韓笑起來乾淨靦腆的樣子說你好我找阿田給他送鞋,想著阿田怒騰騰衝韓韓嚷我什麼東西配管你我也就你弟。腦子哄亂,索性打開手機翻出幾條黃段子,一古腦兒往郭驍那兒發,發到估摸著明兒一早他開機就得爆,才張嘴坑的咬住枕頭,鼻尖一噌一拱,睡了個結實。

    次晨醒來,阿田的床鋪還是空著,散發冰冰的冷。早上沒課,蘇路悶著被子癩懶覺,正舒坦的不知天高地厚時被手機鬧醒,沒好氣一把抓著,蘇路閉緊眼直罵,幹嗎呢你幾條黃段子就給招的氣血上升,那點出息!大清早的屁事不干你鬧小爺撒歡?

    那頭冷氣抽成鼓風機,默了半晌才陰沉沉開口,蘇路?我是你系主任……

    當場把小傻冒嚇的屁滾尿流差點摔地上,一抹腦門全虛汗,哎,是,有事您吩咐,啊,那個誰誰誰,你把收音調小點兒,刑警803台詞都竄我電話里呢。

    ……啊哈啊哈哈。雙方傻樂幾聲,蘇路青絲嚇禿一大綹,慶幸沒把jian夫的名號嚷出來。

    全班緊急集合,一紮堆的竊竊私語,校園裡熱辣八卦從來傳的比什麼都快,何況這麼厲害一事,誰不捏著幾個版本鬧嘀咕?

    系主任姍姍來遲,臉色整一個菜青蟲,語焉含糊的說了下阿田兄弟倆的事,蘇路垂著眼,從課桌版里掏出本不知誰拉下的小說,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

    「校方經過慎重討論,同時在他們家長在場的情況下,對倆人做出開除決定。」

    此起彼伏的嘆息和怪叫,蘇路後腦勺像被針扎似的,眼角餘光不受控制飄開,羅建他們一致的臉色鐵青惡寒。

    「田聞欣現在宿舍里收拾東西……」難怪召集全班怵這兒,「我希望大家的心思還是放在自己應該關注的地方,不要被這件事影響……」

    場面話說完,系主任才一退場,教室里就炸了鍋,女生三三兩兩的擠著腦袋小聲咕噥,不時冒出「啊!」的尖叫,阿田平素人緣不錯,大多男生都無聲嘆息,只少數幾個沒心眼的爺們浪聲浪語的調笑。

    「哎……公子哥就是跟咱平民不一樣,玩兒這個都帶講究。搞男人……我呸,真變態!」不知誰先惡毒心腸的刻薄著。

    蘇路右手食指激抖,他趕緊用左手抓著,不關你的事,記住,保護自己才要緊。

    「說你是鄉巴佬還不認!這叫時髦懂不?帶勁的全搞這個,痛快啊!」又是一句,外帶下流的笑聲。

    蘇路咬緊牙扭頭,老虞臉色鐵青的悶不吭聲。

    「幸好我沒哥,否則以後回家就得趕廁所吐……啊……不,廁所都不敢去……哈!」

    「我操!」腦門哄的爆炸,膝蓋觸了電驚彈,激震地座位散架似的怦怦響,大伙兒全被嚇得收聲,那幾陀污言穢語的垃圾看著蘇路青面獠牙的怪物臉,愣張嘴巴,沒種的可笑。

    「蘇路……」丁一摟著葉柳妮,遲疑的問,「你幹嗎?」

    「回寢室送他。你們呢,去不去?」

    老虞被蘇路盯的招架不住,求救的看羅建,羅建撓撓胳膊,又推搡王可,王可猶豫半晌,突然埋低頭。

    「你們覺得噁心是不是?」蘇路一字一冷哼,「那就守這兒乾淨的位子甭動彈,我不糟勁同性戀!」

    說完,拔腿衝出教室,摔的門震天響,我也是他媽我也是這樣的貨色,我了解他,我不噁心他,男人愛上男人怎麼了!不就是人愛上人這碼事嘛,能逃的開誰故意挨冷眼?心挖掉還黏在那人身上,誰他媽有辦法!

    沖回屋,阿田正墊腳收毛巾,被蘇路一砸門,驚的全摔地上,整晚不見,他憔悴的嚇人,臉上鬍子拉渣,尤其讓人堵心的是眼睛裡那絕望的光,仿佛這世界,從此沒什麼可在乎。

    阿田瞅著蘇路氣喘吁吁的樣子,挑起眉,「哥們,我還以為沒人會回來。」

    蘇路笑的夠嗆,走過去替他撿毛巾,「誰幹的缺德事?」

    阿田無所謂地冷哼,「告訴你准不信,他能狠成那樣……」

    說著,走到床邊往手提箱裡扔衣服,蘇路跟在身後看他側面,「那你以後怎麼著?」

    「……去義大利讀書,我爸原就打算等大學畢業送我出去讀研,這下他臉算是丟盡了,趕緊趁手上有權,把我收拾出去。」

    蓋上箱子,突然被蘇路一把攬住肩膀,用力地緊了緊,「兄弟,一路順風。」

    阿田手臂一橫,繞住蘇路的背,「鍋爐一家子,你記得要小心,平時挺能裝的,遇事就發傻,以後藏著點,你們不比我……倆,我爸有手腕,頂多倆兒子打發上別的道,你們可別毀了前途。」

    蘇路憋著嘴,要說想哭那就太娘們了,但心裡邊實在不是滋味,想問韓韓呢,話到了嘴邊怎麼也出不了,只能酸鼻子酸眼陪阿田下樓。出了樓口,阿田指指遠處一黑色別克,瞧,等著押我呢。蘇路嗯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猛扔下行李,發瘋得往東宿舍樓跑,蘇路撒腿急追,阿田你去哪?

    我得去見他一次,沒準就是最後了,我爸決不會再讓我倆碰一快了。阿田的聲音飄著哭嗆,我必須去見他一次。

    道上倆瘋子,氣也不喘地直闖上韓韓的屋,阿田豁出命的踹開門,二話不說衝過去從後邊抄起胳膊抱緊韓韓,哥,哥。

    蘇路看不見倆人的臉,他們背影重疊,激烈的衝撞與顫抖,蘇路打賭韓韓哭了,因為屋子裡有傷心的淚水味。

    阿田把腦袋埋在他哥的耳朵後邊,硬硬的強忍住哭,「哥……爸安排我去義大利,你呢?你會去哪兒?他不肯告訴我……」

    韓韓手臂往後伸,扯住阿田剪的短短的頭髮。

    「我不能告訴你。」

    阿田腦袋一壓,蘇路只聽見韓韓啊的痛叫,阿田說你幹嗎這麼狠?韓韓說我受夠了。你不許打聽我的消息,聽見沒?

    阿田慘慘的發呆,「哥……,韓韓……,你還記得麼,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咱倆才九歲吧?你伸長脖子吼不准搗蛋,那小樣好玩級了,好玩的我忍不住逗你,你一把推我到棉花堆上,自個兒卻掉河裡,我看著他們把你拉上來,知道麼你看起來髒極了噁心極了難看極了,渾身爛泥,臉上黑乎乎一團,後來誰說我倆長得像我准跟他急,你那麼丑怎配和我像?你那時小腿劃破了,血流的一條一條,我還以為你會哭呢,可你眨巴眼睛,黑亮黑亮盯著我吼,看屁看敢情不流你的血你不疼!我當時就想,以後這個人說什麼我都聽。所以上中學那會兒你讓我離你遠點我就偷偷跟著不敢讓你生氣,你讓我找女朋友我就胡田野地亂搞,其實我沒一分鐘是快樂的。十六歲那會兒你說你認了喜歡就喜歡吧,我都高興瘋了,就連吻你我都害怕扯疼你。後來……剛考完大學,爸領你回家說阿田這是你哥,孿生哥哥,我他媽不信!瞎說!我倆怎能是兄弟呢?可你讓我喊你哥,那好,我聽你的,你說什麼我都聽,你說你是我哥,那我就做弟弟,我怎樣都不要緊,真的。我聽你的,可是你不能讓我不愛你,我聽你話,可是我這顆心臟聽不了我話,他早不是我的了,他就是愛你就是愛你就是愛你就是愛你……」

    一長竄的就是愛你,韓韓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蘇路眼睛很痛,帶上門怵屋外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阿田抖著肩膀出來,蘇路一句話不說,只扶緊了他胳膊下樓,倆人無言,直到送他上車,引擎剛啟動,蘇路就聽見後邊吵鬧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老虞他們沒命的跑過來,嗷嗷狼吼著阿田死小子,哪天回來度假敢不請老爺們喝酒,你就甭想踏上咱祖國大地一步!

    阿田伸出腦袋揮拳頭,成啊,等我帶義大利酒回來醉的你們不能人道!

    漸行漸遠。

    蘇路眼前模糊著飛揚的塵土,他拼命睜大眼睛,想要把阿田的笑容記得久一些。

    同天下午,另一輛車接走了韓韓。

    洗完澡路過布告欄時,那裡已是空白,蘇路呆了好一會兒,只看見玻璃中倒影出自己的臉。

    哥們,你真帥!他吱牙。

    回屋晾開毛巾,郭驍正氣凜然地探進半身子,蘇路同學,去不去晚自修?

    蘇路沒好氣的扒拉著濕嗒嗒的頭髮,沒瞅見老子在臭美啊?你先走。

    磨蹭到七點整,宿舍樓不顧廉恥的又用熄燈這招逼迫棟樑們趕緊踏上勤奮刻苦的康莊大道,蘇路走在樹下,風吹的身體發涼,眼前全是阿田和韓韓的哭泣,媽的完蛋了!要死的彆扭又犯勁了,蘇路狠狠捶自己腦袋,可止不住一股灰色的悲哀。

    打開底階門,滿滿一教室人,很遠就瞧見郭驍占著老位子,高興的沖自個兒揮手笑,蘇路憋憋嘴,一眼一眼盯著他,走到半途突然矮身隨便個位子坐下。

    心不在焉的翻著書,旁邊兩女生聒噪的像幾輩子沒說過話,蘇路咬牙痛恨人體構造,眼角餘光怎麼就不帶拐彎的呢!都不能繞背後瞧瞧動靜。

    郭驍可能真被惹火了,整晚也不來揪人,蘇路焦躁的挪身子,硬熬到周圍人全走光,屏住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回頭一看----屁!哪還有郭驍的身影!!

    當下氣得眼淚幾乎滾出眼眶,成啊,你狠,你夠狠。

    憋著一股怨怒,才跨出教室就瞧見屋檐下那高高的身影,黑暗中,郭驍的笑容無奈里有寵,「下雨了,我回屋拿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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