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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6:35 作者: 簡青箋
明明好多話想和他說的,又好像無話可說的一樣蒼白。
出了醫院,滾燙的熱氣撲面而來,少了空調的安逸,氣溫更顯灼人。關辰坐在車裡,關掉了簌簌的冷氣,這樣,跟站在公交站台等車的王信安相比,他就沒那麼多的負罪感了。看著王信安潦草的吃了幾口餅乾,車來了,身影單薄的他擠進公交車裡。他身上好像沒硬幣了,不耐煩的司機催促他,他無奈,把一張二十元的紙幣投進公交車裡。車開走了,帶走了一車的悶熱和煩躁。
車窗外,淅淅瀝瀝的下雨了,雨水打在馬路上,印濺成一個個的小坑。關辰走下車子,失魂落魄的坐到公交站台的候車椅上,公交站台只有他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雨還在不停的下,像破了線的珠子,像人划過臉頰的眼淚。記得以前,他也這麼哭過。那天,關辰回到家,告訴王信安說他的前女友懷孕了。王信安征愣了半晌後道:「沒關係,可以打掉啊。」「你怎麼那麼狠心,那可是一條生命那!」關辰狠狠訓斥他。圍著圍裙的王信安怔怔的,給他準備驚喜買的領帶也忘了拿出來。王信安不說話了,像往常一樣怔怔的發呆。
半晌,關辰道:「媽說,讓我跟她結婚……」關辰說的什麼王信安已經聽不清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窗外沙沙的梧桐葉子上。在一起那麼多年,他什麼名分也沒有。所以,他不能像女生一樣,嬌滴滴的撒嬌或是賴著不願意分手。
晚上,有人推門進來,是王信安。關辰把呼吸放輕,裝成熟睡的樣子,以為他要跟自己大吵一架。關辰聽到了輕輕掀被子的聲音,及時是悶熱的夏天的夜晚,王信安還是堅持拿被子給他蓋上了一點。王信安從背後擁住他,把臉埋在他身後的襯衫里,從默默的流淚到後來的低聲啜泣。他好難過,好難過,他沒有辦法了,不知道該怎麼樣向人表達自己的悲傷,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留住他,從二十歲到二十六歲,他為他傾盡了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
漆黑靜謐的夜裡,王信安哭的讓人心疼不已,嗚嗚咽咽的哭,像個襁褓中的嬰兒發出的啜泣。眼淚沁濕了關辰身後的襯衫。不知道王信安哭的多久,關辰終於忍不住心軟的想要去抓他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手時,王信安卻在他沒來得及的那一刻抽身離開了。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關辰仿佛聽到了他的心破碎的聲音。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沒有人喊他起床,沒有早餐,沒有洗澡水。他怒氣沖沖的拿了車鑰匙要去找這個懶男人的時候,才想起來,原來昨天,他們已經講清楚了。
後來,王信安和董嘉莉終於在一起了,董嘉莉的苦肉計有效果了。關辰想,董嘉莉的家那麼強勢,那麼闊綽,他們真的在一起了的話,王信安斷然會在她家裡受委屈。穆修辭不知道從哪裡查的,王信安和關辰在一起過,穆修辭多次懇求關辰幫他,關辰後來經不住壓力,告訴了穆修辭他和王信安的事。關辰倒也不是說有多想讓穆修辭追到董嘉莉,只是不想讓王信受委屈。只是,關辰不知道,他這個不經意的舉動,毀了王信安的一生。
第5章 半夢半醒
後來的後來,是在他們的婚禮上。董嘉莉住院半年後,他們就決定結婚了。王信安一席黑色的西裝,身著白紗的董嘉莉摟著他撒嬌。董爸董媽拗不過執意的女兒,最後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也開始關注並考察起王信安在萬明市的工作來,打算他們結婚以後,就一家遷到歐洲去,給王信安註冊公司。所有人都羨慕,這個人攀上了董嘉,一步登天。關辰覺得,王信安只是想找個人安定下來,安安穩穩的結婚。
婚禮請的樂隊不是像以往的婚禮一樣,演奏適合婚禮的英文歌曲。而是用低沉的大提琴演繹出一首很老很老的情歌:《夏天的風》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
穿過頭髮穿過耳朵,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也有,靦腆的時候。
樂隊的的精湛工地讓一眾賓客感受到樂器帶來的舒暢悅耳,其實曲調有些悲涼的,但在這個歡快的氛圍上,沒人在意。沒有歌詞,關辰卻聽的心酸。
偶然間,會想起他們上大學的時候,那時候流行孫燕姿和她的孤獨空靈的音樂。那時,王信安為了吸引袁青墨的注意力,燙了一個孫燕姿同款的短髮,沒有孫燕姿的風姿綽約,卻意外地俏皮恬靜。那時,他頂著短髮抱著一堆書出現在食堂里,關辰緘默的看著,仿佛看到了心裡。
關辰端著酒杯,看著不遠處臉上洋溢實實在在幸福的王信安。安安,我現在學會了怎麼去愛一個人,學會了怎麼對對方表達自己的愛,學會了珍惜眼前的幸福。想和你結婚,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起去經歷人世間的離合悲歡。只是,再也來不及了。
到了最後結婚的時刻,以往瘋狂的穆修辭反倒平靜了。關辰不明白為什麼他能突然釋懷放下,雖然今天他的表現一直很正常平靜,但關辰就是隱隱的感到不安。
果然,最擔心的,還是來了。用來滾動播放婚紗照的巨大的液晶屏上播放了一段讓人難以啟齒的畫面,畫面中,王信安被人反剪雙手綁在情趣大床的柱子上……所有婚宴上的人都為之震驚,場面霎時就混亂了,董嘉莉羞憤的打了王信安一巴掌,在閨蜜和家人的簇擁下含淚拖著白紗離開。王信安慌了,不顧一切的去追董嘉莉,被董嘉莉的哥哥和男賓阻攔,董嘉莉的哥哥氣憤自己的妹妹受到了屈辱,揮拳朝王信安的臉招呼去,王信安被打的鼻青臉腫也不管不顧朝著董嘉莉離開的地方嘶喊:「嘉莉別走,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會了,你別走…別走…」
被穆修辭安排的保鏢桎梏住的關辰撕心裂肺。
第二天,對王信安失望透頂的董嘉莉狠心出國,穆修辭一路護送跟隨,留下獨自哭泣的新郎,留在國內。
再次找到王信安的時候,他像枯萎的枝丫,整個人已經神經衰弱了。他被鎖在丹尼斯的床上,因為騎在他身上的丹尼斯帶來的劇痛而渾身顫抖,眼淚流幹了,紅腫著眼眶不時喃喃的低語:「嘉莉,嘉……莉……」「別走。」嘴唇像暴曬在沙灘上,即將乾死的魚,不時的翳動兩下。誰都沒有想到,當年的丹尼斯拍了視頻,作為交換,穆修辭幫他得到王信安。其實很簡單,董嘉莉一離開,少了董家庇護,王信安只是諾大城市中一個簡單的打工者而言罷了。
後來,關辰帶著他去看醫生,醫生說他得了很嚴重的自閉和神經衰弱,以及,他的中度抑鬱已經轉為了重度,隨時有自殺的可能。醫生強烈建議住院治療,關辰明白,他一定不想呆在白色,空氣中洋溢著消毒水的醫院裡。
關辰想了很多辦法,帶他去看大海,帶他去參加色彩派對,帶他回老家,看他父親那座孤零零的墳墓。而王信安只是一直緘默,精神也崩潰了,會在半夜時遏制不住的痙攣顫抖,躲閃任何人的觸碰,找一切手邊能夠得著的東西來傷害自己。
當王信安及時發現他用椅子砸碎了窗戶,用玻璃手腕割的血淋淋的時候,家裡任何有玻璃的地方,全都換成防彈的了。房間裡找不到一片刀片,一根針,甚至連尖銳點的邊邊角角都用塑膠包了起來。即便是這樣,關辰還是隱隱不安,始終陪著他。外人眼裡,關辰瘋了,他寧願被王信安瘋狂的撕咬抓撓,也不願給他穿上來束縛精神病人的鬆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