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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6:47 作者: 閆桔
衛國公憤怒道:「阿娘,這不孝子吃裡扒外包藏禍心,他不配做王家的後嗣!」
這話令王老太君震怒,又一拐杖打到他身上,「你瘋了嗎,好好睜大眼睛看看,這是王宴安,先帝親取的小字,王家嫡親的子嗣,你王翰華的嫡子,國公府的世子,王家未來的繼承人!」
衛國公恨恨不語。
王老太君一字一句道:「你今日若是把他打殘了,我這老婆子非得跟你拼命!」
「阿娘……」
「閉嘴!父子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清楚,非得傷成這般叫人看了笑話才痛快嗎?!」
衛國公死死地盯著王簡。
王老太君見他不服氣,又要拿拐杖打他,他悻悻地避開,拿著鞭子走了。
姚氏匆忙上前,想去摸王簡的臉,卻又不敢,只得淚眼婆娑道:「兒啊,疼嗎?」
王簡朝她笑了笑,沙啞道:「不疼。」
姚氏心酸不已。
王老太君命人去叫大夫,隨後把他送到了壽安堂。
瑤娘忍著淚去了他的衣裳,整個背上斑斑血跡,全是觸目驚心的鞭痕。
王簡赤-裸著上身,坐在榻上一言不發。他的半邊臉腫得老高,沒有悲喜,只有反常的平靜。
姚氏不忍再看,只偏過頭小聲抽泣。
王老太君顯然被那血淋淋的傷形刺激到了,恨聲道:「這孽障竟這般狠心,簡直不配為人父!」
姚氏悲聲道:「阿娘,今日若非有你出面,三郎只怕得被活活打死。」
瑤娘用溫水小心清理背上的傷口血跡,輕聲道:「三郎,若是疼就說出來。」
王簡沒有反應,只是木木的,不知在想什麼。
稍後大夫倉促趕來,見此情形,也覺瘮人。
那背脊上錯綜複雜全是鞭痕,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他仔細看診後,才從藥箱裡取出一隻白瓷小瓶,洗淨手,將藥液倒進容器里,用乾淨的羽毛沾藥水給他上藥。
姚氏擔憂道:「大夫,這傷……要緊嗎?」
大夫回道:「夫人無需憂慮,只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養些時日便可恢復。」
姚氏這才放下心來。
郭婆子委婉道:「娘子方才也摔了一跤,可需大夫看看?」
剛才姚氏被衛國公一腳踢開,想來是落下傷形的。她一門心思都撲在王簡身上,說道:「無妨,一點小擦傷,不礙事。」
待大夫把傷口處理好後,又留下了些藥,交代一些注意事項,才由僕人送出了府。
婢女送來飯食,王簡沒有任何胃口。
姚氏焦急道:「三郎,你多少吃一些,啊。」
王簡沉默了許久,才疲倦道:「阿娘,我有些話想跟祖母說。」
王老太君道:「你先去用飯,三郎有我這老婆子罩著,不會有事兒。」
郭婆子也道:「娘子先去用飯吧,你胃不好,切莫餓著。」
姚氏這才憂心忡忡地出去了。
王老太君命白芷道:「到門口去守著,閒雜人等不得走近旁聽。」
白芷應了聲是。
室內燭火跳躍,王老太君走到王簡身旁,伸手摸摸他的頭,溫和道:「三郎有什麼話只管說,祖母替你做主。」
王簡抓住她的手,仰頭看她,茫然道:「孫兒想請教祖母,忠孝和正道,該如何選?」
王老太君愣住。
王簡心如死灰道:「今日父親此舉,令孫兒傷了心,孫兒只想求證,到底什麼才是對與錯。」
王老太君坐到他對面,嚴肅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鬧成了這般?」
王簡黯然道:「老師去世了。」
這話令王老太君詫異,問道:「竇老兒什麼時候去世的?」
「已經去世好些日了,是自盡死的。」
王老太君怔住。
王簡望著她,眸中支離破碎,「他臨終前說對不住我,可是三郎只希望他好好活著,活著看著我怎麼去走這條路。」
不忍他傷心難過,王老太君拿手帕拭去他落下的淚,「三郎莫要傷心,你老師是個有氣節的人,他既然選擇了離開,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王簡搖頭,自言自語道:「老師錯了,他以為他用死亡就可以讓我明白什麼是正道。我王宴安沒那麼糊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只想他好好活著,活著看著我撥亂反正,看著我怎麼把王家丟失的尊嚴撿起來。」
王老太君微微蹙眉,「你父親究竟做了什麼事令你這般痛恨?」
王簡默默地望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已經八十一歲了,一生都以王家為榮,她的丈夫,她的兒子皆為了王氏家族的榮耀戰死沙場。
皇室賜予了她至高榮譽,贊王家滿門忠烈,贊王家國之棟樑。
她跟他一樣以這個家族為榮,以這個家族為驕傲。
而今天,現在,他將打碎她幾十年來付出的堅守,徹底擊碎她曾經的驕傲。
那些由她丈夫和三個兒子們用性命換來的堅貞,將被她唯一倚靠的長子毀滅。
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場災難性的打擊。
王簡不敢說,也不忍說。
王老太君拿起她的拐杖道:「這根拐杖是先帝親賜,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你只管說,我受得住。」
王簡猶豫不決。
王老太君威嚴道:「你只管說,我這老婆子這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有比接二連三喪夫喪子更慘烈的嗎,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