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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6:47 作者: 閆桔
    姚氏並未察覺到他的異常,王簡同她閒話家常了許久,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當初在隘口對戰時他曾挨過幾刀,皮肉傷,未見骨。

    瑤娘替他上藥包紮時眉頭一直緊皺,問道:「郎君是不是在外頭跟人打架了?」

    王簡敷衍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揍了幾個小嘍囉。」

    瑤娘半信半疑,「郎君不是帶了侍衛出行的嗎?」

    王簡:「死了。」

    瑤娘頓了頓,總覺得他這回回來跟以前不大一樣了,至於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三郎,你莫不是心裡頭藏著事?」

    王簡愣了愣,到底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人,一丁點不痛快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怕她胡思亂想,他打消她的疑慮道:「這趟出去,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心裡頭有點煩。」

    瑤娘輕輕的「哦」了一聲,仔細包紮傷口道:「你外出平安歸來,該去立雪堂那邊報聲平安。」頓了頓,「家主也很擔心你,這些日不知誰招惹了他,脾氣不太好,你得仔細了,莫要惹惱他。」

    王簡似笑非笑,「我知道了。」

    待她整理妥當出去後,王簡望著窗外愣神兒。

    最開始嚴禹諸說的那些糟心事他其實是不信的,畢竟雙方立場不一,想怎麼中傷他父親都行。

    可是他們兩個人都死了,不是他人陷害,而是自盡。

    接著他父親派人來追殺,若是堂堂正正,何故多此一舉?

    王簡把臉埋進雙掌中,他根本就不願去想,如果當時他弱了些,那些人會不會連帶他這個世子也一併殺掉,反正國公府不缺兒子。

    這個問題不敢深思,也不忍深思。

    一個無視家族清譽,被權欲迷了眼,只想著一手遮天的人,這樣的人,他心裡頭還會存在那份良善嗎?

    王簡感到迷茫,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目光去看待他曾經崇拜的信仰。

    他的父親,就是他的信仰,雖然他嚴苛,不近人情,但他忘不了小時候在他懷裡撒嬌時的樣子,他手把手教他練王家槍法時的樣子,以及他訓斥時的冷漠威嚴……

    點點滴滴,造就了今日的王簡。

    那個京中無數人口中艷羨的天之驕子,他躲在他的羽翼下成長,哪怕天塌下來了,都還有他父親頂著。

    如今,他父親的形象在他心裡轟然倒塌。

    那個曾經視為神明的人,他內里陰暗腐朽,視人命如草菅,為了私慾可以踐踏律法綱常,為所欲為。

    這樣的一個惡鬼,偏偏是他的父親。

    有時候王簡逃避地想著,就當這是一場噩夢好了。

    夢醒來,他依舊是國公府的世子,清清白白,繼續躲在衛國公的羽翼下享受著他的哺育滋養,畢竟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能讓王家爬得更高,站得更遠。

    待他百年以後,掙下來的一切還不是他這個世子的。

    好好的安逸日子不過,他糾結什麼呢,不痛快什麼呢?

    那些惱人的思緒在胸中鬱積,他不願胡思亂想,索性睡了一覺。

    哪曉得在夢中看到了竇維那張臉,他跪坐在地上,一身白衣,看著他笑,面目清朗,笑容溫和。

    他喚他三郎。

    接著他又看到了嚴禹諸那張充滿著厭憎的臉,再接著是一個十歲大的孩子,一個婦人,一個男人……

    那些,都是曾經的受害者。

    他們直勾勾地望著他,眼裡充滿了輕蔑,令他無地自容。

    「啊」的一聲,王簡被嚇醒了,他睜開眼看向窗外,已經是傍晚時分。

    原來是一場夢。

    他疲倦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忽聽外頭傳來腳步聲,瑤娘輕聲喚道:「郎君?」

    王簡應了一聲。

    瑤娘沉默了陣兒,說道:「立雪堂那邊叫你過去一趟。」

    王簡從床上坐起身,嘖,他老子來興師問罪了。

    此刻衛國公坐在書房裡,面色陰沉。

    王家樹大招風,總有魑魅魍魎想來啃上一嘴。

    上回王簡被廢太子陷害,他已經嚴加防範了,哪曉得這回又使了伎倆,並且連竇維都參與了其中。

    那個人從不涉及黨派相爭,他對他是非常器重的,若不然也不會把王簡交到他手裡教養。如今卻出了岔子,叫他心裡頭震怒不已。

    燭火在室內不安地跳動,低氣壓令跪在地上的人大氣不敢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國公才陰沉道:「兩家人全跑光了?」

    奴僕小聲回道:「全跑了。」停頓片刻,「派出去的十人皆被世子斬殺於通往洛水的宛平道上。」

    衛國公被活活氣笑了,硯台猛地朝那人砸去。他也不敢躲閃,只聽「砰」的一聲沉悶,頓時被砸得頭破血流。

    「就那乳臭未乾的小子,三腳貓的功夫,以一敵十,把你們搞得全軍覆沒,我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麼用?」

    「請家主息怒。」

    「我息你娘的怒!」

    突聽外頭傳來家奴通報,說世子來了。

    衛國公收斂怒氣,沖他揮手道:「滾!」

    奴僕應聲是,窩囊地退了出去。

    外頭的王簡看到那人頭破血流地躬身出來,冷不防拽住他的胳膊,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那人垂著頭,也不敢看他,只道:「回世子的話,小奴不慎摔了一跤,磕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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