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2023-09-22 07:46:47 作者: 閆桔
吃得差不多後,王簡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
竇昌懷把剩餘的撤了下去。
王簡一本正經道:「我吃飽了,老師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竇維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這個學生。
他們王家行伍出身,最開始衛國公找到他時,他是不屑教王簡的。
後來覺得這個小娃娃跟武家子完全不一樣,冰雪聰明,又生得乖巧,還會哄人,便收了這個學生。
儒家講究的是忠孝仁義,禮義廉恥,衛國公對這個嫡子很是器重,期待他滿腹經綸,有治國才華。
竇維也很看重他,把畢生所學教給他,教他做人之道,教他治國方針,教他明辨是非,知善惡,懂進退。
王簡也學得認真,尊禮守節,內斂自持,繼承了士族文人特有的清正傲骨。
竇維一直堅信這個人是有骨氣的,哪怕他出身高門,哪怕他常年累月被權貴薰陶,哪怕周邊爾虞我詐,他依舊堅信他能在權欲漩渦中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
他萬分堅信王簡骨子裡的清正,因為那是他從小到大就灌輸給他的做人理念,是刻進了骨血里的認知。
而今天,他卻要親手打碎這個從小就被他用忠孝仁義教導出來的人。
竇維的心裡頭不知是何滋味。
他這一輩子光明磊落,從未虧過心。
王簡應該是他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人,那個敬他、愛他、視他為人生導師的學生,是他一生的虧欠。
竇維心情沉重,久久不語。
室內的氣氛頓時陷入了沉悶壓抑中。
王簡也保持沉默,態度是反常的冷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竇維才無奈地喚道:「嚴老兒,出來吧。」
片刻後,一人從另一間屋裡走了出來。
王簡扭頭看去,那人同樣一身粗布衣,跟竇維年紀相仿,鬚髮盡白,身體佝僂,眼神卻清亮。
那人態度傲慢地問道:「王宴安,你認識老夫嗎?」
王簡喉結滾動,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師。他當然認得他,曾經的太子太傅,嚴禹諸。
廢太子一黨餘孽。
強壓下內心的震驚,王簡努力保持鎮定道:「老師,你們認識?」
竇維閉目不語。
嚴禹諸冷哼一聲,說道:「我倆有四十年的交情,你說認不認識?」
王簡抽了抽嘴角,克制著壞脾氣,喊道:「老師!」
竇維緩緩睜眼,那眼神是慚愧的,他平靜道:「我若說我跟嚴老兒有四十年的交情,但我從不參與你們的黨派相爭,你信嗎?」
王簡沉默。
嚴禹諸不耐道:「老頭跟他囉嗦什麼,他不是要去魏州找屈家滅門的答案嗎,你捨不得,那就由我來說好了。」
說罷看向王簡,一字一句道:「小子,你可要聽好了,魏州屈家滅門一案,實屬官匪勾結,裡頭啊,還有你們王家的手筆。」
此話一出,王簡震怒不已,脫口道:「你這老兒休得狂言!」
嚴禹諸指著他字字錐心道:「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礦場事故,拜你父親王翰華所賜;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場舞弊案,也是你父親王翰華的手筆;還有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陽賑災糧款貪污案,更與你王家脫不了干係!」
王簡怒不可恕,恨聲反駁道:「我王家滿門忠烈,你休要血口噴人!」
嚴禹諸似聽到了笑話般,譏諷道:「王家滿門忠烈是不假,可笑的是你父親把你們王家戰死沙場的忠魂生生玷污了!你們王家祖輩用性命去掙來的忠烈名聲在他的野心面前一文不值!你還說我血口噴人,可笑啊,可笑之極!」
一堆陳年舊案的證據被他丟了出來,木箱落到地上,亂七八糟的撒落了一地。
王簡死都不信,跪在地上去翻看那些指證。
竇維靜靜地望著他,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脊梁骨被一點點折斷。
那屬於王家人的驕傲,被他殘忍地折斷了。
第36章 人間道 房子塌了
室內變得寂靜下來, 兩個老人相互沉默,竇維閉目不忍再看。
王簡紅著眼,在地上扒拉那些冰冷的罪證, 甚至連手都有些抖了。
稍後一道聲音響起, 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他的雙目空洞, 面色沉寂, 全然沒有同齡人的活潑。
嚴禹諸指著他道:「這孩子叫屈良英, 屈家唯一留下來的骨血。王三郎, 你敢看他嗎, 你敢看他那雙眼睛嗎?」
王簡在崩潰的邊緣掙扎,握緊拳頭道:「你嚴禹諸是廢太子一黨餘孽,造謠中傷本就是你們的拿手好戲!」
嚴禹諸冷哼,「我是太子一黨不假, 但我還沒有本事去左右你衛國公府造下來的孽事。」
又一人從屋裡走了出來。
嚴禹諸道:「這人是元初三十四年科場舞弊案的受害者,蔣允先。十年寒窗, 你王三郎也是讀書人, 他跟你不一樣的是他沒有你這樣的家世, 他只是一名普通人……」
「我不信!」
接著又走出來一個婦人和一個中年男人。
嚴禹諸道:「元初三十一年, 琴娘的丈夫和公公在常州礦場中遇難,留下了一雙兒女和一個婆母靠她養家。」
「元初三十五年, 曲陽賑災糧款被貪,劉大明的一家人皆在那場災害里被活生生餓死……」
他的話還未說完,王簡就瘋了似的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