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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6:47 作者: 閆桔
    方氏不喜歡自家妹子,對這個甥女還挺上心,因為她比她老娘討人喜歡多了。

    既然人家要來喝喜酒湊熱鬧,方氏總不能把人攆回去,只得命人把東廂房收拾出來,備給母女倆住。

    在方二娘母女從魏州上京的同時,王簡走水路從京城趕去了魏州。哪曉得在半道上被攔截了,是他的老師——竇維。

    傍晚王簡進平塘縣落腳,主僕剛上碼頭,就見竇維的兒子竇昌懷帶著僕人站在碼頭上,似等了許久。

    竇昌懷王簡是認識的,忽然在這裡見到他,頗覺詫異,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又仔細看了兩眼,是他不假。

    竇昌懷年近半百,身著普通的玄色衣袍,朝他拱手笑了笑,喚道:「三郎。」

    二人上前相互行禮。

    王簡喚他兄長,困惑道:「阿兄是來這裡辦事嗎?」

    竇昌懷上下打量這個俊朗的年輕人,眼中藏著幾分悲憫,溫和道:「父親想見你一面,知道你離京了,特地讓我在這兒等你。」

    這話王簡聽不明白。

    竇昌懷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上了馬車。

    王簡心裡頭藏著疑,發出疑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離京了?」

    竇昌懷看著他沉默了陣兒,才回答道:「我們不僅知道你離京,還知道你要去魏州。」

    王簡心頭一驚,臉沉了下來。

    竇昌懷:「按照慣例,近段時日大理寺都會覆核十年內的卷宗,是嗎?」

    王簡點頭,似意識到了什麼,瞳孔開始收縮,試探道:「魏州屈家的案子……」

    竇昌懷嚴肅道:「父親會給你答案。」

    王簡:「???」

    他心裡頭憋著疑問,搞不明白他們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竇昌懷安撫道:「三郎無需多慮,父親是想替你引薦一個人,但有些不方便,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法子引你離京走了這趟。」

    王簡沉默不語,他相信竇維父子是不會為難他的,但費了這般心思把他引到這裡來,定是有意避開衛國公府的耳目。

    想到此,他的心裡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馬車走了許久才在郊外的一處民宅前停下,二人下馬車,王簡打量周邊,僻靜得反常,他心裡頭的疑竇愈發大了,兩名侍衛也萬分警惕。

    竇昌懷上前敲門。

    侍衛小聲道:「世子……」

    王簡鎮定道:「無妨。」

    沒過多久裡頭的僕人把門打開,現在天色已晚,院子裡黑黢黢的,僕人打著燈籠來接迎他們進院子。

    兩名侍衛東張西望,總覺得詭異。

    竇昌懷引他們去了後院,兩名侍衛意欲跟去,被僕人攔了下來。

    王簡沖他們做了個手勢,二人只得守在外面。

    後院的屋裡亮著燈,竇昌懷走到門口,躬身說道:「父親,三郎來了。」

    裡頭隔了許久才傳出一道蒼老疲憊的聲音,「進來。」

    竇昌懷上前推開門,王簡落落大方地走入進去。

    室內一片明亮,簡陋的屋裡幾乎沒有陳設。

    竇維跪坐在地上正對著門,他穿著灰色的粗布衣,鬚髮盡白,臉上表情平靜,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儒家學者的沉靜氣質,猶如隱世松鶴,孤高自傲。

    王簡上前行跪拜禮,喚道:「老師。」

    竇維看著他,小子一身幹練爽利的圓領窄袖袍衫,風塵僕僕的,精氣神兒卻好,還是跟以前一樣意氣風發。

    他溫和地笑了笑,說道:「三郎一路奔波,勞累了。」又道,「大郎去備飯食來。」

    竇昌懷退了出去。

    竇維:「坐吧。」

    王簡席地而坐。

    師生面對面,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授教時的情形。

    竇維似乎有些感慨,抱手說道:「為師把你哄了過來,你怨不怨我?」

    王簡搖頭,「老師費了這般心思,定有自己的苦衷。」

    竇維看著他沉默了陣兒,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悲哀,心事重重道:「你這孩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我說什麼你就信。」

    王簡坦誠道:「因為你是恩師,只會盼著學生好。」

    「恩師」兩個字把竇維的心扎了一下,有些疼。

    他一生只教過三名學生,王簡是最後一個。

    當時他久負盛名,算得上當代大儒,諸多王公貴族都想請他。不過他也有點怪脾性,還很挑剔,資質普通的不教,愚笨的不教,長得醜的不教。

    並且脾氣還不好,動不動就喜歡罵人。

    三名學生中王簡是最少挨罵的那一個,因為有時候他生氣王簡會哄他。那個丁點大的孩子忒會哄人,又生得乖巧可愛,他是非常偏疼他的。

    王簡十八歲時不負眾望高中探花,絲毫沒有依靠家族背景,靠的是真本事博取的功名。

    他功成身退,在鄉間隱世。

    不一會兒竇昌懷送來飯食,王簡道了聲謝。

    他心裡頭藏著事,匆匆吃了幾口就要撤下,竇維忽然看著他笑眯眯說道:「三郎多吃些,估計明天你會氣得吃不下飯。」

    王簡:「???」

    竇維:「多吃點,年紀輕輕的,胃口還當不住我這個老頭子。」

    聽他這樣說,他索性又多扒了幾口。

    竇昌懷看向自家父親,心裡頭五味雜陳。

    他知道,他老子活不了多時了,甚至連後事都已經備好了,就等著王簡來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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