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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6:47 作者: 閆桔
翌日一早聽僕人說賀亦嵐還跪在前院,賀知章驚了一頭。
他昨晚上心情不好,埋怨竇氏慈母多敗兒,對母子有怨言,直接歇在妾室那裡。
原以為賀亦嵐只是耍小性子,因為他自小到大都溫順聽話,從未忤逆過他,不想竟較起了真兒。
聽說賀亦嵐跪了一整夜,賀知章詫異道:「這會兒還跪著的?」
僕人道:「還跪著的,怎麼勸都不聽,主母請郎君過去瞧瞧,怕二郎把身子給折騰壞了。」
這一說,賀知章頓時惱了,不痛快道:「年紀輕輕的身板好得很,他要跪就讓他跪著,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反了天不成!」
見他動了怒,僕人不敢再多言,只得回去回話。
這回賀亦嵐是鐵了心要挑戰父權,任憑竇氏怎麼勸說,皆是一聲不吭。
眼見朝陽升起,太陽落到他的身上,竇氏又是心疼又是氣惱,「那秦大娘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竟讓你這般忤逆?」
賀亦嵐的下肢已經麻木,一宿未睡,眼裡布滿了血絲,他沙啞道:「阿娘也曾說過她極好,端方穩重,有一雙巧手,膽色過人,身段也不錯,這樣的女郎,兒求娶,有何不妥?」
竇氏懊惱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秦家的門第太低,上不了台面。你雖是次子,可大郎自小就是藥罐子,活一日得一日,賀家就指望你繼承爵位了,你卻要娶一六品官的女兒為正妻,不是打你爹的臉嗎?!」
賀亦嵐平靜地看著她,「賀家的世子之位是兄長的,他能長命百歲,我不需要。」
提起嫡長子賀亦平,竇氏揪心不已。
他在娘胎里就先天不足,有胸痹的毛病,常年累月與藥物為伍,能長成人已是不易。
前年長子娶了妻,一直沒有子嗣,他的身體極度羸弱,已經耗得油盡燈枯,怕是熬不過這兩年了。
府里子嗣不多,兩個兒子三個女兒,世子爵位遲早都會落到老二身上。
誠意伯早有婚配人選,偏偏賀亦嵐鬧了這一出,不是給他們添堵嗎?
竇氏也不想藏著掖著了,打開天窗說亮話道:「你也別瞎折騰了,你父親已經打算讓你娶忠勇侯府的沈二娘。」
此話一出,賀亦嵐愣住。
竇氏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由得了小輩做主?」
她原本以為賀亦嵐會失望,誰知他忽然笑了起來,看得人發憷。
「你笑什麼?」
「阿娘,兒自小到大可曾忤逆過你們?」
竇氏沉默了陣兒,才道:「沒有,你一直都很聽話。」
賀亦嵐哀哀道:「是啊,兒一直都很聽話,也會永遠聽話下去。」頓了頓,「可是這一回,兒想自己做一回主。」
竇氏毫不猶豫打斷他的念想,「你別做夢了,只要你還是賀家的二郎,就永遠都做不了主。」
賀亦嵐閉嘴不語,他忽然想起王簡曾說過的話,娶誰不是娶?
也許對於王簡來說,沒有喜好也沒有厭憎,娶誰都是一樣。
但對於他來說就是不一樣,若是他喜歡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若是不喜歡的,塞多少都不要。
夏天日頭毒辣,賀亦嵐執意犟到底,跪到正午時□□體受不住,中暑暈厥了過去。
竇氏急了,忙請大夫來看診。
哪曉得傍晚他突發高熱,人都燒糊塗了。
竇氏心急如焚,命婆子去把賀知章請過來。
賀知章還以為是嚇唬他,放下碗說道:「白日裡不都好好的嗎?」
婆子三言兩語把情況說了。
賀知章半信半疑,因為他經常上母子的當。
竇氏溺愛兒子,毫無底線,他是最看不慣的,多半是做戲。
婆子無奈,只得回去回話。
竇氏火冒三丈,她性子烈,又是將門之女,立馬到小廚房裡提著一把菜刀衝進了妾室的院子裡,要砍死丈夫。
那陣仗把僕人們嚇壞了,竇氏怒火衝天罵道:「賀知章你個老烏龜!今日二郎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命!」
賀知章見她動了真格的,邊躲邊罵道:「瘋婦!你這成何體統?!」
竇氏狀似癲狂,從昨晚到現在慈母心備受煎熬,哭鬧道:「都說虎毒不食子,你這是要二郎的命啊!」
賀知章:「你胡說些什麼!他反了天,就該跪著好好反省!」
婆子忙道:「主子,二郎高熱不退,已經燒糊塗了!」
賀知章這才後知後覺地急了,「怎麼不早說!」又問,「大夫呢?」
「大夫在施針,餵不進藥。」
賀知章罵罵咧咧道:「不早說!」
他匆匆忙忙去探情形,走到半道上絆了一跤,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賀亦嵐躺在床上臉色潮紅,淨說胡話。
給他施針的大夫見賀知章來了,起身行禮,賀知章急道:「今兒上午都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燒成了這般?」
大夫道:「令郎昨夜應是受了寒,正午又中暑,再加之心志鬱積不暢,才導致高熱,病症來得委實兇險。」
賀知章焦慮道:「那要什麼時候才能退熱?」
大夫:「老夫方才已經餵了藥丸,待施針後看情況。」又道,「令郎的膝蓋淤青紅腫,也需要仔細處理。」
賀知章撩起賀亦嵐的褲腿看,心裡頭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