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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6:29:45 作者: 林石
    張漠煙就像被人重重地一擊,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過了很久,他才拖動沉重的腳步,走到桌前。

    室外溫度零下,可牛皮紙袋裡的飯菜卻留著燙手的溫度。他把飯菜一盒一盒拿出來,被放在保溫袋外的,還有一盒小到掌心就可以握住的防疤藥膏。

    這一頓飯他吃得很不是滋味,他身體裡籠著一股沉重的陰霾,壓得他透不過氣,他滿腦子都是晏清予離開前,回過頭看他的那一眼。

    他長這麼大,拒絕過的人都不知有多少,但從沒哪一個人,他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就讓他這樣備感煎熬。

    吃過飯,張漠煙去了離賓館最近的那家游泳會所,他喜歡游泳,喜歡水,最喜歡的就是無論什麼樣的痛苦和束縛,都能在無形的水裡自由自在消散而去的感覺。

    但這次卻好像例外了,他明明只和晏清予一起來過一次,可他竟能從這家會所的每一處,感覺到晏清予的痕跡。

    晏清予上次穿著那件誘人的浴衣,是不是就在有意靠近他了?晏清予好像真的很喜歡他,而他是不是太混蛋了?他究竟為晏清予做過什麼?

    張漠煙甩了甩頭,縱身一躍,冰涼的池水瞬間包裹住他。

    他將身體深深潛進水裡,池水涼徹心底,衝擊著他的神經,他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過去的感情經歷,帶給他莫大的挫敗,可現在如此慎重,不知為何,他卻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張漠煙奮力划動著水面,遊了一個又一個來回,仿佛要把內心所有的掙扎,鬱悶,痛苦都發泄出去,平靜的水面被他胳膊落水「啪啪」的聲響激起大一片水花。

    直到他一丁點力氣都使不出來,才扒著池沿停了下來,疲憊地將腦袋趴在了冷冰冰的石壁上。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他腦袋裡竟冒出這樣一個念頭,要不就別鬥爭了,就隨心吧。

    就算再經歷一次挫敗又怎麼樣?反正他這個人想得開,很頑強,沒有什麼挫折能打倒他。

    意識到這個想法,張漠煙心臟重重地一跳,全身都輕鬆了,就連穹頂射在水面上的斑駁光點,在他眼裡都變得鮮亮起來。

    張漠煙撐住池沿,正要從水裡躍出來,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空曠靜寂的會所內異常響亮。

    他伸胳膊去夠,剛按開接聽鍵,一道異常急迫的聲音,伴隨著背景音救護車響亮刺耳的鳴笛,瞬間闖了進來——「張漠煙你在哪?怎麼才接電話!」

    張漠煙心裡猛地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預感順著他脊背攀爬而上,他大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拍戲出了意外,晏清予被碎酒瓶扎到腿動脈,血止不住,現在正往醫院送!」

    張漠煙大腦轟地一聲炸了,他雙手一按,一步從泳池裡竄出,可剛邁出一步,腳下一滑,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手腕傳來鑽心的疼痛,張漠煙一咬牙,用另一隻手一錯腕部,咔噠,他悶哼一聲,汗珠瞬間模糊了雙眼,但他無暇顧及,套上衣褲,朝外飛奔而去。

    叫上計程車,張漠煙直奔醫院而去,路上,他滿腦子都是他看過的一則新聞,一名女性被人用啤酒瓶扎破了大腿,最後沒搶救過來。

    他知道他不該這麼悲觀,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他禁不住去想晏清予渾身是血地倒在冰涼的地面上,他禁不住去想晏清予臨走時,看他的那一眼……

    張漠煙無力地垂下頭,把臉深深地埋進了手掌里,這是一場夢吧……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晏清予這麼年輕,這麼健康,他怎麼可能有事?對,他不會有事,他一定不會有事。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張漠煙拉開車門,一步三個台階,大步沖了進去。這裡是江城最好的醫院,掛號區挨著急診區,傷患很多,擁擠不堪。

    張漠煙撥開人群,直衝向急診室,可迎接他的,只有緊閉的大門和亮得刺眼的白熾燈光。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令他眼前都變得模糊。

    「漠煙!」背後有人叫了一聲。

    張漠煙轉過身,不知何時,張導和幾個工作人員已經圍在他身邊。

    張漠煙直視著張導,眼睛紅得要滴血:「晏清予怎麼樣了?」

    張導微微一頓,「剛、剛推進去,還不知道情況。」

    「不知道情況?!」張漠煙一把揪住張導的衣領,大聲吼道:「你們幹什麼吃的!怎麼設計的動作?穿著那麼高的高跟鞋!沒有防護嗎?為什麼不用道具?!」

    「真的不怪我們,動作已經提前試過,力度很輕,只是一個假動作,沒想到清予會摔倒。」張導還從未見過如此失控的張漠煙,他被勒得面色有些悶紅,「咳咳,你先放開我。」

    「張導說的沒錯,我真的沒使勁兒,就是輕輕一撞。」

    「我拍的時候,感覺晏老師好像走神了,這就是一個意外,你別激動。」旁邊的攝像組長也補充道。

    「走神?」張漠煙動了動嘴唇,怔忪地低聲重複著。

    「是,沒錯,你不信,我晚些把那段錄像發給你。」張導忙不迭地說。

    張漠煙緩緩地鬆開了手,癱軟地靠在了牆上,是他的原因導致晏清予走神的?

    晏清予,會不會死?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凍住了,他顫抖著去摸兜里的手機,去撥一個號碼,可是他的手指卻不聽使喚,總是按錯鍵。他狠狠咬了一下嘴唇,這才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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