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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9:59 作者: 開花不結果
    有個小內監匆匆往外跑,很快又提了盞八角琉璃宮燈小跑進來,「回太皇太后、皇上,謎底正是炮竹。」

    於是殿內又響起許多讚美之聲。

    德公公上前接過小內監手中的宮燈,回身請皇帝示下。

    皇帝道:「送與皇后。」

    這話眾人聽得清楚明白,一時間忘了規矩,紛紛抬頭看來。

    薛靜姝起身謝了恩。

    太皇太后滿意點點頭,又對殿下一眾道:「外頭宮燈既然已經掛上,大家不必拘束,隨性隨心即可。我乏了,不跟你們年輕人一起摻和了。」

    薛靜姝與皇帝也和她一起離去。

    殿內眾人看著儀仗遠去,多少人恨不能起身同行。

    出殿行了不遠,太皇太后便道:「他們送我回去就行,今晚月色正好,皇上也陪姝兒走走。」

    皇帝與薛靜姝應下,待太皇太后離開,皇帝問道:「德祿,摘星樓可曾打掃乾淨?」

    德公公忙道:「掃了,早上方讓人掃過。」

    皇帝頷首,低頭問薛靜姝:「摘星樓最適合觀月,你隨我一起去看看吧。」

    薛靜姝輕輕點頭。

    兩個宮人在前頭掌燈,又有幾人在身後小心跟隨,一路上未遇見旁人,不多時到了一座高聳的小樓面前。

    薛靜姝仰頭看去,靛青色的天幕下,小樓似一桿長槍,刺入天宇。

    樓門打開,裡頭並沒有什麼擺設,屋子正中間就是樓梯,木質階梯旋轉著上升,一直轉入高處。

    德公公提著宮燈,照在腳下小心引路。

    踏入二樓,薛靜姝才發現原來四周的凌空的,只有欄杆遮擋。

    從此處往外看,尚不能看清宮內殿堂全貌,只有遠處歡聲笑語不時傳入耳中。

    再上一層,已經能感覺到些許高處的清寒,視野比方才又廣闊了些。

    薛靜姝微微有些喘息。

    皇帝問她:「走得動嗎?」

    薛靜姝點點頭,「還能再爬一層。」

    越往上樓梯越窄,已經容不下兩人並行,皇帝拿過德公公手上宮燈,親自在前頭引路。

    爬上第四層,薛靜姝覺得雙腿有些發酸了。

    不過身體上的不適,與高處的風景比起來,幾乎不值一提。

    她站在欄杆前往外看,整座都城都在她的腳下。

    元宵佳節,宮內宮外燈火輝煌、火樹銀花。

    深色如洗的夜空中,一輪白玉盤似的明月當空高掛。

    天上與人間,此時竟是一樣的團圓,一樣的美滿。

    薛靜姝幾乎看得入了迷,不自覺呢喃:「真美……」

    夜色漸深,夜風也更加清冽,薛靜姝被吹得打了個噴嚏。

    此時兩人身上都未著披風,皇帝便道:「上頭涼,下去吧。」

    薛靜姝依依不捨,不過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只得慢慢往回走。

    下樓比上樓還艱難些,此處樓梯又窄,光線不明,薛靜姝雖竭力小心腳下,卻仍不甚一腳踏空,身子便往下落。

    第21章 牽手

    薛靜姝驚呼一聲, 下意識去攀身旁的扶手,卻沒有攀住,她只得閉上眼, 等待身體墜地, 疼痛來襲。

    但預想的一切並未出現,她直直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那雙臂膀還有些過於僵硬,她的鼻子撞在上頭, 疼得直冒淚花。

    留在三樓的德公公聽到動靜, 忙提著燈籠上來, 卻在拐角處看見抱成一團的兩人,他愣了一下,低了頭不敢再看, 悄無聲息地又退到最底下去。

    樓梯上,皇帝也有些怔愣,過了一會兒才鬆開手,退後一步, 低頭看她,「如何?可曾傷到了?」

    薛靜姝驚魂甫定,迴轉過神來, 輕輕搖頭,「臣女失儀,多謝陛下相助。」

    「不是你的錯,是這樓梯太窄。」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皇帝低頭去尋方才的燈籠,但剛才情況緊急,燈籠被他摔在地上,裡頭的蠟燭已經熄了。

    他只得喊德祿,可奇的是,平日隨叫隨到的德總管,這會兒竟沒出現。

    薛靜姝等了會兒,也覺得奇怪,越過樓梯扶手往下看,整棟摘星樓竟都是黑漆漆的,顯然伺候的人不在樓內。

    她記得方才明明聽到了德公公的聲音,他似乎還走上來了……

    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電光石火間被她抓住,她的臉色突然有些不自在。

    難道德公公他們……誤會了什麼?

    皇帝不知是否也想到這點,叫了兩聲德祿未得到回應,他就不再開口了。

    微妙的沉默在兩人之中蔓延,黑暗裡分明看不清什麼,可薛靜姝還是尷尬地低了頭。

    她不知外人腦中此時已經聯想成什麼樣子,但實際卻與之南轅北轍。

    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皇帝對她並沒有什麼旖想。

    方才兩人肢體接觸,她能感覺到,皇帝的身體僵硬得似一塊石頭,他似乎極不喜歡與人碰觸,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不耐煩和她接觸。

    這樣的沉默實在是一種折磨,薛靜姝又抬起頭來觀察周圍,雖然沒有燈籠,可今晚月色明亮,月光撒進屋子裡來,眼睛在適應了黑暗之後,可以通過這些光線看清腳下的台階,她輕聲道:「皇上,有月光照明,咱們小心一些,還是看得見的。」

    皇帝點點頭,卻沒有轉身下樓,仍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麼。

    薛靜姝有些疑惑,「皇上?」

    皇帝終於有了動靜,緩緩伸出一隻手,「握著我的手。」

    薛靜姝又是一愣,下意識道:「不必了,可以扶著扶手。」

    皇帝卻道:「摘星樓年久失修,並不穩固。」

    薛靜姝張了張嘴,無話可說,只得試探著將手放上去。

    皇帝慢慢握緊。

    他的手掌十分寬厚,掌心有些繭子,並不柔軟,卻乾燥溫暖。

    薛靜姝的手被他握在其中,恰恰好整個被包裹住,不留一絲fèng隙,暖洋洋的感覺,似乎比那隻八寶暖爐還有用些。

    皇帝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十分沉穩,被他牽著的人,絲毫不用擔心會摔倒。

    到了最底層才發現,原來伺候的人都站到樓外去了,難怪方才一個人也沒聽見。

    皇帝回頭看著薛靜姝,等她踏到地上,才放開手。

    德公公在殿外墊著腳尖看了看,心裡權衡一番,覺得此時進去不會驚擾到陛下與娘娘,這才趨行上前,低頭等著示下。

    皇帝懶得與他解釋方才的事,只吩咐道:「備轎送皇后出宮。」

    德祿忙領命而去。

    皇帝又對薛靜姝道:「時候不早,你回去後早些休息。」

    「是,也請陛下注意身體。」

    回到府里,夜已經深了,薛靜姝問過芸香,得知薛靜婉已經回府,才安了心,讓人給她準備熱水洗浴。

    柳兒一面拆下她頭上的首飾,一面嘆道:「小姐,你以後還是多打扮打扮比較好,今天的樣子,美得我眼睛都轉不動了。」

    薛靜姝笑道:「你可小點聲,別被人聽見了。你不知巧嬤嬤今天給我梳的這個頭,讓我大半天都頭重腳輕的,現在脖子還僵著。若天天這樣盛裝打扮,只怕我早晚有一天要給累倒下。」

    柳兒聞言捏了捏她的後頸,確實有些硬,「一會兒洗完了,我給你按按。這髮髻雖然好看,不過以後還是別梳了,再來幾次小姐你的肩膀都要被壓塌了。」

    薛靜姝失笑點頭,「好。」

    一夜無話,第二日,六姑娘七姑娘簇擁著薛靜婉來到迎春院,兩個小姑娘纏著兩位姐姐,讓她們說說昨晚宮宴的盛況。

    薛靜婉是第一次參加宮宴,本就有意炫耀一下,此時也不扭捏,張口就噼里啪啦說了起來。

    從宮裡擺設說到廊下的宮燈,從桌案上的糕點說到對面坐著的人,等講到太皇太后與皇帝駕到時,她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你們不知道,所有人都呼啦啦跪了一地,頭都不敢抬,等公公喊起,才起身坐回自己位子上。我低頭憋得受不了,實在忍不住就瞥了一眼,你們猜我在上面看到誰了?」

    兩個小姑娘忙追問:「誰是?不就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嗎?」

    薛靜姝含笑看著她顯擺。

    薛靜婉道:「皇上和太皇太后肯定在的啊,我是看到咱們三姐姐了,她和太皇太后坐在一塊哩!」

    小姑娘轉頭驚奇地看著薛靜姝,迫不及待求證:「真的嘛三姐姐?」

    薛靜姝嗔了薛靜婉一眼,微微點頭,解釋道:「我只坐在太皇太后手邊,並未單獨列桌。」

    然而對於兩個小姑娘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她們一個是嫡出的庶出,一個是庶出的嫡出,恐怕這輩子都無緣踏入皇宮一步,也見不得天顏,此時知道有個姐姐竟能坐在太皇太后身邊,這對她們而言,是想也不敢想的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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