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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9:59 作者: 開花不結果
    兩人慢慢出了院子,行至花園,正見四姑娘在園子裡水榭中賞雪。

    見了她們兩個,她將頭偏向一邊,並未出聲招呼。

    薛靜姝也沒主動搭理她。

    柳兒皺皺鼻頭,小聲道:「小姐,我們又沒得罪過四姑娘,她怎麼總是誰欠了她八百兩的模樣?」

    薛靜姝道:「或許她就是覺得咱們欠了她八百兩呢?」

    柳兒立刻瞪了眼,「她胡說,誰欠她銀子,八個銅錢都沒有!」

    看她這護食的勁頭,薛靜姝笑道:「不過是句玩笑話,瞧你都急紅了眼了。」

    柳兒掰著指頭一本正經道:「八百兩啊,我當初賣進府里來,也才賣了八兩銀子,這得賣我一百次才還得上呢。」

    薛靜姝聽見這話,斂了笑,認真地看著她,道:「柳兒,你想你的家人嗎?」

    柳兒微微搖頭,「我不知道,都快忘記他們的模樣了,不過我想,如果以後遇上了,肯定還認得出來。」

    她本是南方人士,五六歲時家裡鬧了災害,一家人跟著別人北上,半途上卻走散了,她被人牙子帶到京城,賣進了薛府,從此就一直陪小姐身邊,說起來,她和小姐的感情,倒比家人還深厚些。

    薛靜姝正色道:「等我有了能力,一定幫你找到他們。」

    「嗯!」柳兒點點頭,又道:「這麼多年了,若找不到也沒關係,我可以一直和小姐作伴。」

    兩人走了大半個花園,柳兒終於沒那麼撐了,便又慢慢往回走。

    午後,皇帝指了個小內監給薛靜姝帶話,上清宗的神醫已經抵京,並且在宮裡了。

    薛靜姝忙收拾一番隨他進宮。

    有了皇帝給的腰牌,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長樂宮,宮人將她引入內殿,皇帝已經在那兒了,太皇太后靠在床頭,一個陌生男子正給她看診。

    她要行禮,被皇帝攔下,太皇太后看過來,費勁笑了笑,「姝兒也來了。」

    「是,皇祖母今日覺得如何?」薛靜姝緩步靠近,怕驚擾了神醫,在兩步外停下。

    太皇太后一聽她的稱呼,眼睛就亮了幾分,笑道:「好得很,你和皇帝這樣孝順,我哪裡還有不好的。」

    薛靜姝與她說了幾句,一面分神看了眼那神醫,令她驚奇的是,這神醫竟十分年輕,看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只是有些不修邊幅,面上鬍子拉碴,滿頭黑髮桀驁不馴地支楞著,還沾了幾根糙屑。

    這幅模樣,實在與她心目中白鬍子的老人家有些出入,她忍不住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似有所覺,回望她一眼,頓了一頓,道:「德祿,給皇后看座。」

    德公公忙親自去了,一面小跑一面又再次唾棄自己沒眼色。

    但他又忍不住替自己辯駁,這次實在怪不得他,連陛下都站著,他怎麼能想到要給娘娘看座呢?

    只是不管怎麼樣,等到陛下親自開口,就說明是他的失職了,德公公為了彌補,不但親自搬了椅子來,還讓人泡了茶,端來茶點。

    薛靜姝道了謝,不過眼下沒心思喝茶,只憂心等著神醫的結果。

    好一會兒,那神醫才站起來,回身要找皇帝說話,卻先看到了薛靜姝,就見他眼睛一亮,整個人頓時容光四射,幾步靠過來,厚著臉皮笑嘻嘻道:「美人美人你叫什麼?」

    薛靜姝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皇帝。

    皇帝在神醫靠過來時已經起身,未等他發話,房樑上如迅雷般飛下一顆花生仁,不歪不斜正中神醫門面,把他砸得鬼哭狼嚎。

    一名男子從房樑上飄下來,用眼角撇了那神醫一眼,嗤道:「丟人現眼。」

    薛靜姝認得後來的這名男子,正是神武大將軍,厲東君。

    「師兄!你怎麼這麼狠心?!鼻子打歪了就娶不到媳婦兒了!」神醫捂著鼻子哀嚎。

    只見厲東君一根指頭揪著神醫的衣領,跟破布條一樣拖去了殿外。

    薛靜姝忍不住想,那神醫衣衫襤縷,莫非就是這樣被拖出來的?

    皇帝低頭問她:「如何?」

    「無事。」薛靜姝輕輕搖頭。

    皇帝便道:「你陪著皇祖母,我去去就回。」

    薛靜姝目送幾人出去,又轉過頭來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含笑看她,「可是被嚇到了?」

    薛靜姝搖頭道:「只是一時不曾防備。」

    「小潘沒有惡意,就是孩子氣了些,方才也嚇了我一跳。」

    薛靜姝奇道:「您之前認得他?」

    太皇太后搖頭笑道:「不認得,不過這孩子心眼實,方才許是怕我緊張,一邊與我說話,一邊把自己底細都掏給我聽了,連他出生時沒哭,被穩婆拍了幾下屁、股都說得一清二楚。」

    薛靜姝聽得也有些好笑,此時神醫高人形象已然崩塌。

    正說著,巧嬤嬤端了碗粥過來,薛靜姝接過看了一眼,問:「嬤嬤,這是什麼粥?」

    巧嬤嬤道:「是方才照著潘神醫給的方子熬的,山藥芡實薏仁粥,太皇至今不願用午膳,只推說吃不下,請您勸一勸吧。」

    太皇太后面上有些掛不住,無奈道:「阿巧,在小輩面前,好歹給我留幾分面子。」

    薛靜姝笑了笑,舀起一勺粥吹得溫熱,遞到她嘴邊,「您把粥喝了,這樣我和嬤嬤安了心,您的面子也保住了,豈不兩全其美?」

    大抵人到了年紀,都反而會有些孩子氣,太皇太后也不例外,嘟嘟囔囔又說了幾句,才將粥喝下。

    一碗粥喝完,皇帝從外頭進來,面色如常。

    誰也沒問他結果如何,他也不曾提起。

    太皇太后望望殿外,道:「小潘呢?」

    皇帝道:「正在外面寫方子。」

    「可別讓他就這麼走了,這孩子討喜,我還想讓他陪我說會兒話哩。」

    皇帝點點頭,讓德祿去傳話。

    太皇太后又拉了薛靜姝的手,問:「昨日除夕,府里熱不熱鬧?」

    薛靜姝笑道:「很熱鬧,到處貼了紅對聯,掛著紅燈籠,還有人放煙火炮竹,一整夜都聽得到聲響。」

    太皇太后神色裡帶了些懷念,「我做姑娘的時候,還自己放過炮竹哩,有一次一枚炮飛到你祖父腳邊炸開,把他嚇得哇哇大哭,為此還受了一頓教訓。」

    薛靜姝敬佩道:「您的膽子可真大。」

    「那可不,」太皇太后得意道:「父親那時雖訓我,過後卻又把我好一陣夸,說我不比男兒弱。哎呀,轉眼五六十年就過去了,都老咯……」

    薛靜姝沒說話,只輕輕握著她的手,皇帝更是沉默。

    太皇太后緩過神來,又問:「昨晚可曾得了壓歲錁子?」

    薛靜姝道:「得了,每位長輩給了一對,倒比我散出去的還多些。」

    「那也不能少了我的。」太皇太后對巧嬤嬤道:「阿巧,把我那個檀香木的盒子拿來。」

    巧嬤嬤打開柜子,珍重地抱出一個盒子。

    那盒子有些年頭了,邊角上的漆已經剝落,周邊卻十分光滑,顯然是有人時常觸摸所致。

    太皇太后道:「這盒子是父親親手給我做的,當年我進宮,只帶了它。」

    薛靜姝在家也曾聽聞,太皇太后當年是選入宮內的,初入宮時只是尋常妃嬪,一路榮升至貴妃,等先帝登基,直接成了皇太后 。

    太皇太后打開盒子,從裡頭拿出一對十分精巧的金錁子,比薛靜姝昨日所見的,都要精緻得多。

    「這是我入宮前最後一年除夕,家裡特地找人定製的樣式,因為工藝太難,總共只做成這一對,來,你拿著。」

    薛靜姝鄭重接過,輕聲道:「謝謝皇祖母。」

    「誒,」太皇太后笑著應了一聲,又看向皇帝,調侃道:「皇帝這麼大了,就不必壓歲了吧?」

    皇帝道:「孫兒在皇祖母面前,永遠都是小孩。」

    「哎呦呦,」太皇太后樂得前俯後仰,「瞧瞧你們瞧瞧,這小子為了從我這裡討東西,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罷了罷了,誰讓老人家心軟,家底都掏給你們咯。」

    她又從檀香盒子裡拿出一個玉佩,道:「這是當年我父親、你們曾祖的心愛之物,眼下給了你吧。」

    給兩人派完,太皇太后忙讓巧嬤嬤把盒子收起來,笑道:「再不拿起來,恐怕連盒子底都沒了,我還打算留點東西,等到你們兩人大婚時再派哩。」

    剛收好,神醫潘濟跟著德祿進來,厲東君慢悠悠綴在後頭。

    太皇太后招招手,「小潘快來。」

    薛靜姝起身站到皇帝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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