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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9:59 作者: 開花不結果
    薛靜姝笑著看她,「還愛和恨,你聽得懂?」

    柳兒撅撅嘴,「我是不懂,可是說不定以後就懂了嘛。」

    薛靜姝只是笑。

    柳兒摸著肚子,煞有其事道:「小姐,我現在就覺得有把鈍刀在折磨我的肚子。」

    「你呀,」薛靜姝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肚子餓了就餓了,還說什麼鈍刀,真入了魔了?」

    柳兒嘿嘿笑道:「今天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呢,我要去廚房找吃的,小姐你也再吃一點吧。」

    「好,你提著燈籠去,路上小心些。」

    今天花廳擺宴,伺候的人都聚在那邊,別處的人反而少了些。

    柳兒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等經過一棵樹下,聽見樹上似有什麼撲簌簌竄過,登時覺得後脊發涼,也不敢抬頭看,更不敢往黑溜溜的四下張望,只埋著頭縮著肩一路小跑。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樹上的動靜似乎跟了一路。

    她被這個猜測嚇得淚眼汪汪,等終於看到廚房的燈光,簡直快要喜極而泣。

    廚房裡沒什麼吃的,柳兒四處翻了翻,終於死心,挽起袖子來準備下麵條。

    她因有一個貪吃的肚子,打小就愛在廚房轉悠,等大了些,更是無師自通鼓搗出許多吃的來,不但餵飽了庵堂內那麼多張嘴,也把自己餵得圓潤潤的。

    從前在山上,能吃的東西不多,又要跟著師傅吃素,因此做的面都是素麵,雖說現在薛府廚房裡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海味,可她吃慣了素的,仍只拿了些山菌青菜,煮了一鍋香噴噴的時鮮面。

    她一邊吸著口水,一邊將面撈進兩個碗裡,等裝好了,鍋里還剩一些,她將鍋蓋蓋上,想著若是一會兒還有和她一樣餓肚子的人來找吃的,這些正好給人留著。

    提著飯盒站在廚房外,外頭仍是黑黢黢一片,她咽咽口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埋頭衝進夜色里。

    她走後,廚房橫樑上輕飄飄落下來一個人,那人掀開鍋蓋瞧了瞧,毫不客氣地撈起來大快朵頤。

    花廳內,聽聞薛靜姝身體不適,不再參加宴席,薛老太爺冷冷看了薛大老爺一眼,甩甩袖子起身離去。

    很快周老太君也說乏了,讓人扶她去休息,之後在座的人找了各種藉口紛紛離去,只剩大房幾人。

    薛大老爺繞過屏風,看著妻女,最終也嘆了口氣,搖搖頭找他新納的小妾去了。

    席上冷冷清清,大夫人王氏擦了擦眼角,強自笑道:「走吧嬋兒,娘送送你。」

    外頭自然也是冷清的,幾盞燈籠在夜風中晃蕩,下人們匆匆忙忙善後。

    王氏牽著大女兒的手,輕聲道:「你不該來。」

    薛靜嬋涼涼地笑,「我若不來,怕是沒人記得我了。」

    「何必爭這口氣,」王氏苦心勸她,「現在這通府上下,所有人的心都是偏的,你來了也是和自己過不去。」

    薛靜嬋搖頭冷笑,「娘,你以為我不來,她就會放過我麼?當年那麼對她,我不後悔,只恨上天不公,老天站在了她那邊。她現在得了勢,怎麼可能不與我清算?這道理我們心知肚明。而我若什麼都不做,反而讓她警惕,指不定立刻就要對付我。不如隨性魯莽,我越傻,她反而越安心。」

    王氏聽得心酸,哽咽道:「我苦命的兒……咱們母女都是苦命人啊。」

    薛靜嬋抿唇不甘道:「娘,你別哭,女兒不會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總有一天,那些輕辱我的人,我要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王氏不安道:「你……你要做什麼?可別做傻事!」

    薛靜嬋輕描淡寫地略過,只道:「您放心就好,您只記得,妹妹的親事別著急,咱們媛媛不比別人差,要嫁,自然要嫁最尊貴的人。」

    王氏仍是不安,只是想想如今自己在府中的境地,想想小女兒的美貌,以後的好日子,終是點了點頭,「嬋兒,娘可都靠你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薛靜婉帶著六姑娘來找薛靜姝,令府里下人驚奇的是,這兩位姑娘竟是手挽著手一起走的。

    薛靜姝也略好奇的看了薛靜婉幾眼,不知這妹妹今日又抽了什麼風。

    薛靜婉給她看得羞惱,嚷道:「六妹妹那麼笨,我要是不牽著她,她就摔倒了!」

    她說得理直氣壯,好似人家從前八-九年時間,沒她牽著的時候,都不曾下地走路一般。

    薛靜姝心裡好笑,只是顧及她的臉皮,到底沒笑出來。

    薛靜婉趕緊轉移話題,「三姐姐,我們今天來有正經事跟你商量呢。」

    薛靜姝抿了口茶,「你說。」

    薛靜婉道:「我決定以後要好好學規矩了,可是娘之前請的嬤嬤都好兇,你能不能跟娘說說,讓她請個和藹一點的嬤嬤,我和六妹妹一起學?」

    聽她忽然提這個,薛靜姝略一想,就曉得她是昨天被大房的人刺激到了,心裡憋著氣呢。

    不過不管原因是什麼,兩個妹妹主動好學,她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點頭道:「這事我去和娘說。」

    「太好了!」薛靜婉歡呼起來。

    六姑娘高興道:「謝謝三姐姐。」

    薛靜姝笑道:「現在這麼高興,可別到時候學了兩天,就找我哭鼻子說不想學了。」

    薛靜婉握拳道:「不會,這次一定要堅持到底!六妹妹,你要跟我一起堅持!」

    六姑娘也堅定點頭,「嗯!」

    因答應了這樁事,早膳過後,薛靜姝便去了秦氏院裡,將薛靜婉的心愿說了。

    秦氏思索一番,點頭同意。

    之後母女兩個便沒了話說。

    薛靜姝坐在下手喝茶。

    秦氏幾番想問她在府內住得習不習慣,可又覺得她已經回來這麼久,之前沒問,現在才問似乎晚了些,便只得把話咽下。她又想問她這些年在山上過得怎麼樣,但最終種種顧慮,也沒問出口。

    薛靜姝一盞茶喝完,起身告辭。

    秦氏欲言又止,卻也只能看著她離去。

    今日雪已經停了,但走在外頭似乎比平常更冷些。

    柳兒鼻頭凍得微紅,跟在薛靜姝身邊,想著方才秦氏的樣子,道:「小姐,我覺得二夫人是有話想對你說呢。」

    薛靜姝看著池塘里光潔的冰面,微微點頭。

    她曉得她娘大概有話要說,但那些話,她既然始終說不出口,就不必說了。

    皇宮內,太皇太后剛喝完藥,靠在床頭,讓宮人將窗戶打開。

    巧嬤嬤勸道:「外頭風大著呢。」

    太皇太后搖搖頭,「不礙事。」

    巧嬤嬤無法,只得讓人將地龍燒得更旺些,之後才把窗戶打開一條fèng隙。

    太皇太后望著窗外出了神,許久才嘆道:「離開春還遠著吶。」

    巧嬤嬤忙道:「馬上就要過年,過了年就是春天了,早上皇上還讓人把迎春用的揚州絨花送來呢。」

    「哦?」太皇太后有了點興致,「拿來給我瞧瞧,今年又出了什麼新花樣。」

    巧嬤嬤趕緊命宮人捧上來,「您看,今年那些人可費了老功夫了,樣樣都跟去年的不一樣。」

    特製的漆盒內整整齊齊擺了十對絨花,每一朵都做得跟真花兒一樣,在這冰天雪地的寒冬里,越發顯得嬌俏喜人。

    太皇太后怔怔看著這些花,語氣複雜道:「阿巧,你記不記得,咱們剛進宮時,每年大年初一,都在宮裡翹首盼著,等皇上跟前的太監來送絨花,整個後宮只有二十朵,一人只得一朵,還有許多得不到的。」

    巧嬤嬤道:「老奴當然記得,當年您進宮,第一年就有了,此後年年都少不了您的,這份恩寵,哪位娘娘都比不過。」

    太皇太后卻笑著搖了搖頭,幽幽嘆了口氣。

    巧嬤嬤等了許久不見下文,試探道:「今年這些花,您看要怎麼辦?」

    今上後宮空虛,往年這些賜給嬪妃迎春的花,都在太皇太后這裡壓了箱底,今年雖封了皇后,可人還未進宮,不知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太皇太后道:「你讓人送回皇帝那裡,就說這花,以後都不該放在我這裡了。」

    「是。」

    太皇太后閉著眼養神,一會兒後又問:「昨晚嬋兒也去了?」

    巧嬤嬤點點頭,斟酌著道:「聽說承恩公府上下人疏忽,漏了懷文太子妃的請帖。」

    太皇太后搖頭苦笑,「糊塗,老的老的糊塗,小的小的也糊塗。糊塗啊……」

    她早知道娘家一代比一代不頂事,卻沒料到他們能糊塗到這地步,心裡只得慶幸,好在當初選擇的是在薛府之外長大的薛靜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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