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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44:22 作者: 凹凸蠻
    二樓的樓道傳來一聲聲輕緩的腳步聲,在夜晚中,雖是不響烈,卻是有些突兀。

    蕭菁正在房間裡做著伏地挺身,暖氣打的很足,她覺得汗水都已經快要濕透了自己的襯衫,她氣喘吁吁的盤腿坐在地毯上,拿起一旁的毛巾隨意的擦了擦臉上的汗漬。

    「叩叩叩。」輕嚀的敲門聲響起。

    蕭菁走到門前,咔嚓一聲沒有遲疑的打開臥房門。

    兩兩視線對接,蕭菁有些不敢置信,眼前出現的人怎麼會是自家父親?

    蕭曜清了清嗓子,「在鍛鍊?」

    蕭菁敬禮,「是的,長官。」

    「這次任務,你可以拒絕。」蕭曜毫不避諱的說著用意。

    蕭菁倒上一杯水,雙手遞上前,「父親,這是上級下達的直接命令,我不能拒絕。」

    「要我說實話嗎?」蕭曜緊緊的握著水杯,因為情緒的激動,掌心裡本是平靜的溫水圈開一層層波瀾不止的漣漪。

    第241章 未來婆媳關係(一更)

    是的,實話,從一開始就應該說出來實話,硬生生拖了二十年的實話。

    蕭菁心底發慌,她不知所措的移開自己的目光,汗水從自己的耳鬢滴落,不是熱的,是嚇的。

    蕭曜放下水杯,掌心一陣一陣的冒著虛汗,他站起身,面朝著不知不覺已經長身而立的孩子,他的聲音有些許顫抖,或許是帶著前所未有的激動。

    蕭菁忙道:「父親,我知道我的軍銜可能不夠資格站在元帥身邊執行任務,可是這是上級的命令,我不能拒絕。」

    蕭曜被她這明顯的藉口堵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那些實話,他緊了緊拳頭,仿佛剛剛凝聚起來的勇氣在這一停頓間頃刻覆滅。

    再想說,便是難以啟齒。

    整個房間安靜了至少五分鐘。

    蕭菁垂眸不語,屋子裡的影子好像也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蕭曜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水,閉了閉眼,「你是知道我要說什麼,對吧。」

    蕭菁依舊沉默不語。

    蕭曜抬頭望著她,從她那有意躲避的眼神看來,她似乎很害怕自己說出這個事實。

    「父親,夜深了。」蕭菁試圖遮掩過去。

    蕭曜自嘲般冷笑一聲,「是的,夜深了。」

    蕭菁敬禮,「無論如何,這事與我母親無關,請您善待她。」

    「孩子,你覺得我愧對了你們母子是嗎?」蕭曜輕嘆,「是啊,我的確是愧對了你們。」

    「父親----」

    「也許是因為我曾經的過錯,現在我再多說什麼,倒顯得我虛偽了。」蕭曜站起身,突然間蒼老了許多,像垂暮之年的老人,一夕之間只剩下孤獨以及惆悵。

    蕭菁望著父親離開時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戚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開口喚了一句,「父親,您沒有錯,母親也沒有錯,這件事上,沒人錯。」

    「我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二十幾年前辜負了蕭宏的母親,又傷害了你的母親,到最後連累了你,明明可以無憂無慮,卻被迫扛槍衝鋒陷陣,明明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卻只得內外親疏,過的像陌生人。」

    蕭菁雙手緊握成拳,雙眼微微泛紅,她道,「是,您說的也沒錯,這一切都是因為您造成的,您傷心過度誤認了母親,傷害了她之後卻是不聞不問,事後嫁入蕭家卻被丟在倉山不管不顧,父親,我一直想著您是偉大的英雄,您不可能會做錯什麼,錯的也只會我們這種渺小的人,可是我們的千錯萬錯都比不上您的冷眼相對。」

    蕭曜轉過身,目光相接,他的眼中有一層薄薄的東西結了一層膜,好似一晃就會流淌了下來。

    他說,「你恨我對不對?」

    「是。」蕭菁並不避諱自己這樣的回覆是大不敬,毫無考慮的脫口說出。

    房間再一次安靜下來。

    「你恨我也是應該的。」蕭曜的聲音里有些許顫抖,「是我愧對了你們。」

    「蕭家太夫人高高在上,是長輩,您是帝國元帥,數一數二的英雄,同樣也是長輩,母親曾說,無論您是苛待我們,還是放棄我們,只要一日在蕭家,不得不敬不尊不愛,所以我從來不敢恨你們,卑微的活著,就為了母親的一個信仰。」

    「孩子,是我錯了。」

    「我一直以為只要在525團混完了五年,一切就可以塵歸塵,土歸土,我可以帶著我母親離開,離開蕭家的是是非非,就算您礙於面子不肯放過她,我偷也要把她偷出去,後來去了鐵鷹隊,一切就變了。」

    蕭曜沉默。

    「是的,一切都變了,我變得開始彷徨,開始不安,開始不知所措。我和母親自演自導了這麼多年,本以為天衣無縫的一齣戲原來處處都是破綻。」蕭菁高高的抬起頭,不讓淚濕眼眶。

    蕭曜上前一步,「孩子,是,是我應該早點說明白,我們蕭家不需要什麼將軍,不需要什麼英雄,從來不缺的東西,不需要你拼了命的放棄自己去得到。」

    「是啊,不缺,所以就算我拼了全力得到了,也沒什麼作用,在太夫人眼裡,我和我母親終歸是上不了台面的人。」蕭菁低下頭,眼前有些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但好像是哭了。

    蕭曜覺得自己的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無力沒有作用的,面對戰戰兢兢過了二十五年的孩子,他問心有愧,不敢面對。

    蕭菁轉過身,「您請回去吧,剛剛那些大不敬的話,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這些年的愧疚是我造成的,所以我不會再約束你什麼,哪怕你和沈晟風有了那一層關係,我也不會再阻止,那是你的自由,你的幸福,我只能做一個長輩,默默的站在你身後,如果,我說如果,過了幾年,沈晟風這小子他要是沒了----」

    「父親。」蕭菁打斷他的話,「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沒有必要再遮掩什麼了,我和隊長是真心的,哪怕全天下都在質疑我們,我們也是真心的。」

    「我不是懷疑他對你的真心,我只是怕你以後傷心。」

    「如果真的有了那麼一天,這一起的幾年裡,夠我回憶一輩子了。」

    「……」

    「也說不準我的一輩子其實也不過就區區幾年。」

    「孩子。」蕭曜放棄了多餘的話。

    「長官,請慢走。」蕭菁面朝蕭曜,行下標準的軍禮。

    蕭曜退出了房間,當房門合上的剎那,他緊握的拳頭才緩慢的鬆開。

    車子在夜境中揚長而去。

    副官坐在副駕駛位上,看了一眼從上車便一直面色凝重的長官,出於關心,他開口問了一句:「談的不是很愉快嗎?」

    蕭曜搖了搖頭,「回去吧。」

    「長官恕我多一句嘴,您如果要彌補也應該循循漸進,這些年我是看著四公子長大的,他和夫人一直住在倉山,就像是被拋棄的兩個無辜的婦孺,突然之間您想著接納他們了,就用著您認為很溫和的語言去安撫甚至保護,其實這都是一種揠苗助長的傷害,您逼著他們接受您的愧疚,逼著他們放棄對您的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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