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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4:48 作者: 七寶酥
思及此,仙貝呵氣,替自己心急。
在仙貝這得不到附和,圓圓只得轉向陳灼,冷不丁打趣:「陳老闆,是不是租你房子還附贈房主護送租客外出服務?」
啪嗒,仙貝手裡的一次性筷子……不小心被她掰壞了……
一長一短,有點意外,也因此延伸出尷尬。
圓圓噤聲。
仙貝漲紅了臉,今天怎麼,一直出現這種羞恥的狀況啊。
捶地。
當然,不敢真捶,只敢在心房裡偷偷捶。
好想梗著脖子解釋說,這只是簽了一上午手酸的後遺症,絕對不是因為心一顫導致手一抖才這樣……
可是,她哪裡能做到,只能無聲吶喊。
陳灼瞥她一眼,將自己手裡剛拆開的那雙遞過去:「拿著,我還沒用。」
仙貝輕聲結巴:「不……不用……」
「要我夾給你吃?」一句略含逗弄異味的話,被他說得一本正經。
仙貝腦袋又成了撥浪鼓。
「那收下?」男人抬眉毛。
仙貝急急接過去,前傾了兩下身體:「謝謝……」
陳灼並未針對她的道謝回話,順其自然,接手了她那對筷子。
其中一根被折成小筆頭一般,陳灼看了兩眼,才看向圓圓:「你剛才問我是不是還附贈什麼服務?」
圓圓先前一直來回觀察他倆,額頭都瞪出了抬頭紋。
畢竟氣氛微妙,很是叫人新奇。
圓圓趕緊管理好自己表情,回答:「對啊,護送租客外出服務。」
陳灼頷首,臉上笑意加深,吐出四個字:「因人而異。」
這一次,仙貝手裡筷子又是一個不穩,直接從中夾斷一塊滑蛋。
啊!
餘光瞄瞄,好在動靜小,無人注意。
飛快送進嘴裡,嚼嚼嚼,咽下去,毀屍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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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午後,仙貝繼續簽字大任。
陳灼還是等著,只是從看漫畫改為刷手機。
他一整天沒事做的麼……
也不嫌無聊嗎?
仙貝老是忍不住偷瞄他。
尤其一想到他早上的舉動,中午那些含糊不清的話,仙貝就會胡思亂想,接而神遊天外……
很影響自己效率,嚶……
在這樣簽到明天也寫不完啊TAT
仙貝乾脆從包里掏出一隻小本活頁手帳,拆出其中一頁。
唰唰寫下:隔壁有圖書室,你可以去逛逛。
在窸窸窣窣推過去。
男人接下,看了眼,圓圓的字體,總這麼可愛。
嗯?趕他走?
陳灼挑眉,看向仙貝,後者握著馬克筆,頭近乎低到書頁上,寫字姿勢是小學課本上的典型反例。
含胸的壞習慣應該就是這麼養成的吧。
仙貝飛速寫著,狀似不經意,可緊繃的背脊早已出賣自己。
不想再讓她分心,陳灼不再逗留,站起身:「那我出去一趟。」
仙貝呼氣。
但下一刻,才稍微鬆懈的背部,再一次僵硬。
因為有人路過時,突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笑道:「你要吃書麼,頭抬高點。」
他語氣不急不躁,卻讓熱源在頃刻間席捲了女孩的面龐,心間疾風驟雨。
仙貝立刻挺直腰杆……
像在課堂上被當眾進行坐姿糾錯的蠢學生……
死也不敢再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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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灼在圖書室待了會,這裡有許多書架。
那些被整齊碼在格子裡的,色彩繽紛的書脊,像盒子裡陳列有序的知識糖果。
陳灼轉了兩圈,卻未取下其中任意一本。
他根本沒看漫畫書的愛好和習慣,很多事,就像他說的,因人而異。
因為想了解一個人,才會花時間閱讀她的作品。
因為不放心一個人,才會亦步亦趨守在她身後。
繞過一排書架,陳灼碰到了圓圓。
馬尾辮女人正在整理書籍,她也瞧見了男人,側目問:「來看書?」
陳灼回:「隨便逛逛。」
圓圓問:「仙貝的漫畫,你看過嗎?」
陳灼頷首:「看過。」
圓圓微笑,臉上流露出對自己旗下畫手的自信不疑:「她的作品很優秀,對嗎?」
陳灼「嗯」了聲,表示認同。只是比起漫畫,此時的他,更在意另一個話題,所以,他也並不避諱地問出來:「她以前就這樣嗎?」
圓圓心領神會:「我認識她的時候,就這樣了。」
陳灼不再接話,若有所思,朝外走。
圓圓單臂撐住書架,攔住他:「你不好奇嗎?」
陳灼止步:「你知道?」
圓圓彎了彎嘴角:「因為她性格對她產生好奇的,可不止你一個。」
她繼續說:「我也很好奇,試著去查訪過她曾經的同學,有大學的,有中學的,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答案。」
她的口氣,逐漸撒上了一層引誘的氣息:「你想知道嗎?」
陳灼沒有直接表態,只說:「有一天,她會自己說嗎?」
圓圓歪了歪頭:「你是指,敞開心扉?」
陳灼:「嗯。」
圓圓哂笑,搖了搖頭:「她不會。」
陳灼有點槓上的意思:「你怎麼知道不會?」
圓圓手還擱在書架,判研地看他兩眼:「我們很容易能對關係好的人傾吐一切,因為那是我們表達信任表達愛的方式。」
「仙貝不一樣,她是那種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人,最好別對外界透露一點情緒,這樣才可以杜絕傷害他人的可能,殊不知適得其反,過於內向的人,註定不吃香不討喜,因為大家都渴望互動,得到回應,有直觀的表達,誰有空靜下心慢慢琢磨彼此?」
圓圓悠悠呵氣:「可是,能怎麼辦?就是有這樣一種人,對世界的愛,就是不發出聲音。」
話音剛落,她看向陳灼,目光銳利,近乎逼視:
「現在你還能做到因人而異?」
第十五章
下午六點,仙貝把最後一本丟進紙箱裡。
一整天高強度無休止的簽名任務,致使她右邊整條手臂,都酸僵得宛若打過石膏。
圓圓殷切地替她收好背包,拎著朝外走。
仙貝則揉著沉重的胳膊,跟上。
陳灼走在兩個姑娘後面,看著個高的那個,一直對矮點的那個喋喋不休。
到了寫字樓外面,陳灼提前預約的出租已經到點。
他主動接過仙貝的小書包,讓小女孩先上車,然後才跟著坐進去。
仙貝降下車窗,和圓圓揮了兩下小手道別。
車行上路。陽春三月,天黑得比以前要晚。
天邊夕陽,潑下了顏料,暈染出漸變的橘子色。
仙貝靠回椅背,偏臉望向窗外。
男人就坐在身邊,距離很近,她完全不敢看過去。
但他陪了她一天,一定耽誤了不少功夫和時間……
店裡的事不用管麼……
仙貝越想越慚愧,但腦袋也不好意思調回去,就細聲弱氣地說了兩個字:
「……謝謝……」
陳灼聽清了,直回:「沒什麼。」
仙貝扒拉著無名指,不再吭聲。
陳灼掃了眼腕錶,問:「餓嗎?」
仙貝搖頭,中午吃了很多,感覺還沒消化掉。
陳灼「嗯」了聲,把雙手交叉到腿面。
車廂里,安靜許久。
陳灼再一次看向仙貝方向時,卻見小女孩的腦袋正隨著顛簸不停輕晃。
睡了?
陳灼悄無聲息拔高上身,仔細觀察。
起大早,忙活了一天,應該困了吧。
睫毛靜悄悄覆在那,透白的皮膚,依稀可聞呼吸均勻。
陳灼勾勾唇,靠回去,此刻的視角,只能得到仙貝的後腦勺和耳畔翹出來的髮絲,被夕照塗成了同樣剔透發亮的橘紅。
唇間弧線攏了回去,隨即又抿緊。
陳灼想起圖書室里,圓圓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其實後來,她還告訴了他許多有關仙貝的舊事。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仙貝剛上初中,申市的重點,成績優異。
仙貝的父母,在她三歲時就離了婚,原因是男方出軌。
離婚後,仙媽媽對生活充滿埋怨,並把這種情緒施加到女兒身上,近乎偏執地渴望她出人頭地,為自己爭口氣。
而且她是同一間學校的物理老師,為人很嚴厲。
仙貝的樂趣愛好,只要不關乎學習,媽媽通通不允許,並不斷給以否定。
有一回,仙貝帶同學回家玩。媽媽回來後,怒不可遏,當著仙貝面,對幾個小孩破口大罵:
你們考到年級前五十才有資格和我女兒玩!否則別影響她學習!
委屈不已的同學們,回到學校,四處宣揚這件事,說X老師的女兒碰不得。
仙貝從此被孤立,儘管她說了無數次對不起。
有時不得已,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同班同學啟唇,他們就故作驚恐回:「我們還是不要說話吧,害怕被你媽媽罵,畢竟我還沒考到年級前五十。」
後來,仙貝變得越來越不敢說話。
走在校園裡,都低著頭,不敢跟任何人有目光接觸。
不管做什麼都小心翼翼,怕惹人厭惡。
學生年代,大家年級尚小,鮮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梗沒有足夠理性的觀念來控制約束自己的行為。
所以,他們往往喜歡拉幫結派,去譏嘲攻擊一個異類。
中學六年,仙貝得到的待遇不得而知。她變得越發孤僻,視社交如大敵。
高考時,仙貝背著母親,選了她不喜歡的專業和大學。
母親大發雷霆,直言就當沒這個不孝女兒。
這是仙貝人生當中第一次反抗。
她逃離故鄉,來到寧市。從此,大學四年迄今,仙貝再未回家一趟。
聽到最後,陳灼一整個人,都異常沉默。
最後,圓圓嘆了口氣說:「我諮詢的那個同學,當時也是其中一員,他說現在想想還挺後悔,犯錯的是仙貝媽媽,並非仙貝本人,卻讓她承擔了一切。他問我仙貝現在怎麼樣。我說,她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