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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3:44 作者: 一零九六
    話一出口,她沒想到自己的語氣會這麼刻薄。但她的確希望這是他為了搪塞自己而臨時起意的謊言,或者至少,不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喜歡。

    而就在她想要再次開口時,唐頌卻先她一步:「我不認為承認喜歡上她是件難以啟齒的事。相反,我覺得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幸運。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她之間的事,並沒有和你交代的必要。」

    「唐頌。」

    「我現在要趕去見一個朋友。如果你還要留在這裡,麻煩幫我帶上門。」

    「她是誰?」她往前走了一步。

    他轉身朝門口走去,又聽她問:「是甘棠對不對?」

    他的腳步一頓,回頭卻看見她懶洋洋地往牆上一靠,然後把請柬和門票放在桌上:「看來,真是我自取其辱了。」

    說完,她像是玩遊戲輸了的小孩,帶著賭氣的情緒,頭也不回地離開。

    而她給他的兩場邀請,他自然都不會赴約。

    只是,從北城回來的那天,他又收到了她的簡訊。這回內容很簡單,只有六個字:「唐頌,我沒結婚。」

    看到簡訊時已是深夜,也不知是不是剛下飛機的緣故,他竟覺得頭疼。

    而更令他頭疼的是,他又在畫室見到了她。

    當時,他正和詩詠打電話,聽見門口有響動,剛轉身就看見陶斯淼拿著兩幅畫走了進來。

    他只好匆匆結束和詩詠的通話。

    陶斯淼穿了件長款的羽絨服,長發綁成松松垮垮的馬尾,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開口說話時,依舊是那種特有的自信的口吻:「唐頌,這兩幅畫,你總不會不認得吧。」

    那是他早期的作品。

    「這是別人送給我的結婚禮物。」她把畫遞給他,「現在,物歸原主。」

    「沒有這種說法。」

    她只好畫放在桌上:「你一定要跟我算這麼清楚嗎?」

    「不是跟你算。」他解釋,「我把畫賣了,錢貨兩訖,所有權本來就不再我手裡。你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送過來。」

    她對自己的不請自來沒有絲毫應有的尷尬,但唐頌知道她不是無聊到為了還畫而專門過來一趟的人。

    許是相對無言實在不是件讓人好過的事,陶斯淼將頭髮散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知道你收到了我的簡訊。今天我特地過來,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沒結婚嗎?」

    「不想。」

    「唐頌,我是為了你。」她認真地說,「我沒辦法跟一個我不愛的人結婚。」

    她說話時微仰著頭,讓唐頌處於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但後者顯然不領她的情,因為他很快地走到另一邊去把窗戶打開。

    而就在他打算支起畫板時,陶斯淼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旁邊,伸手去碰他的畫筆和顏料。

    他不太客氣地阻止她。

    她卻早就知道她要這麼做似的,眉毛一揚:「我之前碰不得,現在還是碰不得。」

    「我不想陪你鬧。」他抽出她手裡的筆。

    「唐頌,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開始。」

    「所以,按照你的邏輯,我就得感激你的後悔,然後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地來一場舊情復燃的戲碼?」他也有些不耐煩了。

    「只要你願意。」

    「我不願意。」

    「不必回答得這麼快。我們有的是時間。」

    「陶斯淼。」

    「唐頌,我見過你喜歡一個人的樣子。沒錯,平時的你是冷靜的,理智的,但要是你真的願意接受一段感情,你付出的遠比自己想像的多。」陶斯淼語氣認真,「你問問自己,是不是還記得我的生日,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所有紀念日。」

    她拿出手機撥了號碼,幾秒後,藍色多瑙河的旋律就響了起來。

    她鬆了口氣:「唐頌,你是個很念舊的人,所以別裝得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當初的離開太快了,快到沒有給我們兩個一個緩衝的階段。我承認,我對不起你,但我真的想彌補。」

    「太遲了。」

    「一點也不遲。」陶斯淼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現在和甘棠在一起,但我願意等,無論多久。」

    「陶斯淼。」唐頌把手抽出來,「我現在不想跟你討論這些。」

    他在畫畫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儘管他現在處在準備階段,並沒有動筆的意願。

    「那等你想討論了,我再來找你。」她說這話時帶著一副勝利的口吻,甚至還笑了笑。

    陶斯淼這回走得很果斷,但唐頌卻隱隱覺得自己哪裡說錯了,或者,讓她誤會了什麼。但要說具體哪裡出了問題,他又答不上來。

    像是走進一個密度很小的雷區,又很大的概率可以毫髮無損地離開,但又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所以會因為依舊存在踩到地雷的機率而惴惴不安。

    擱在平時他也懶得多想,但這次,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感卻一直持續到現在。將其歸因於陶斯淼或許有失偏頗,他不得不反思自己在這一段過去的感情中所處的位置。

    以及自己和甘棠之間,他應有的態度和行為。

    悶在畫室里的時間接近百分之百,他卻越來越像被水草纏住的陸生生物。情緒像堵住的水管,沒有開口的塑料包裝袋,憋悶得厲害。

    又像是揉成一團的白紙,展開撫平,卻難以消除那些摺痕印記,讓人無能為力。

    更可悲的是,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一點創作的欲望和靈感。

    果然,不走出情緒的怪圈,連手指也會發脾氣。

    夜已經很深了,他重新看向窗外,憑白天的記憶,想像著那些銀杏的枝椏將夜空分成不規則的形狀。

    他想,它們總是沉默,卻並不孤獨。而他的孤獨卻是自作自受。

    一般來說,不想被人打擾的人往往不會去主動打擾對方,就像他,就像甘棠。但其實有時候打擾也是因為在意和牽掛。

    甘棠是不會像陶斯淼那樣橫衝直撞的,所以從來不會主動。

    而恰恰,他卻在等她的主動。

    這麼多天熬下來,他發現熬得有些累了,於是決定給她打個電話。

    然而,點開手機時,卻顯示出一條新簡訊。

    看見內容時,他的心像是被尖銳的物體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說:我想你了,特別想。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明天開始三更。

    ☆、兩種動物

    鴕鳥和烏龜都是很有意思的動物。

    遇到危險時,要麼躲,要麼縮,常被用來形容膽小怕事的人。但事實上,鴕鳥被逼急了也會反擊,而由於它們的腿又長又壯,所以一般的敵人往往不是它們的對手。而就烏龜而言,作為弱勢群體,以靜制動求得自保,未嘗不是養精蓄銳的最好選擇。

    在和唐頌的關係中,甘棠原本覺得自己是弱勢的一方,而當她醒到半夜,那條示弱的簡訊也沒有得到任何回復時,她肯定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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