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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3:44 作者: 一零九六
    回到屋子裡,他對自己的吝嗇無可奈何。

    而他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對面的1051里,甘棠的情緒正在陷入低谷。

    洗完澡出來,她才發現手機一直關著。她擦著頭髮,把那個發箍放進抽屜,卻在看見裡面那個精巧的木雕時愣了一愣。

    這是幾個月前詩詠送給她的,她本來放在床頭,卻因為有次起床太急把它打到了地上,有點心疼,所以放進了抽屜。

    詩詠當時說的什麼?姻緣?她伸手在這隻小貓的鼻尖上碰了碰,就著燈光,歪頭看它的鬍鬚和眼睛。她很奇怪,自己怕狗怕成那個樣子,卻對貓有種天然的親近感。

    人的喜惡大多是說不準的,也很難控制。她小時候曾用蹩腳的方式催眠自己,念叨著嘰里咕嚕的咒語,蒙上眼睛,嘗試著去摸鄰居家的小狗,她伸出手去,還隔著好幾公分,那小狗忽然舔了舔她的掌心,嚇得她立刻縮回母親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後來父親跟母親說不用勉強孩子,不喜歡就不喜歡,母親也再沒讓她嘗試。她那時雖然小,但也知曉事理,為自己的丟人的反應懊惱了幾天,準備跟母親道歉時,母親安慰她說每個人都有怕的東西,有大有小,有多有少,不用放在心上。

    但從那次以後,母親再也沒提過在家裡養狗的念頭。

    甘棠長大才理解,把喜歡的念頭藏在心裡也是不容易的,母親體諒她,一藏就是十幾年。直到她上了大學,父親才提起養狗的事,只是母親卻打了退堂鼓,說年紀大懶得養了。而甘棠也是直到那時才真正體會到了母親的遺憾。

    如果喜歡也有保質期,所有人都希望它能長一點。但往往,喜歡會越來越淡,而與之相反的不喜歡,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根深蒂固。

    想得出神,她忽然打了個噴嚏,於是懶洋洋地去客廳喝了杯熱水。明天放假半天,她看著牆上的掛鍾,毫無睡意。

    其實她只需要穿上鞋出去,敲開對面的門,說一句她見到他很高興,或者是她很想他,剛才的冷淡只是因為驚喜而不知所措。這個夜晚就不會這麼難熬。

    可是她最終還是回到了臥室。

    做朋友五年,當情侶五天。

    在如何跟他相處這件事上,她的經驗還是為零。

    。

    第二天早上,甘棠猶豫了很久,還是去敲了唐頌的門。然而天公不作美,她的詢問和解釋都落了空。

    因為此時此刻的唐頌正坐在去北城的飛機上。

    唐頌靠在座椅上,毫無睡意。他一想到甘棠戴著卡通發箍的樣子,胸口就有些發堵。

    他知道自己吃醋了,而且是飛醋。這讓他特意趕回來的舉動多少顯得有些滑稽。只不過。他又很快釋然,畢竟他回來是為了見她,至於跨年……算了,就當是個遺憾,以後用來警醒自己別再犯類似的錯誤。

    抵達北城後,他在機場外面看見了何輝。

    何輝大他五歲,目前是業界知名的藝術評論家。唐頌和他相熟是因為他是恩師何恕清的侄子。何輝寫的評論大多言辭犀利,早些年被批為譁眾取寵,實則空而無物,但自從在文藝風象上開了專欄,輿論便又改弦易轍,隨即多家媒體盛讚他文風獨特,敢想敢言,將其奉為文藝界的風向標。據說之前被他批評過的一些畫家想要讓他撤回某些過激的言論,他的態度很明確,說那是潑出去的洗腳水,不想收也收不回。

    何恕清對他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唐頌卻笑他竟然承認自己的文字和洗腳水一樣又髒又臭,何輝一聽,也沒生氣,只說自己邏輯太差,禍從口出。

    但事實上,何輝在生活中的性格和他筆下文字的風格截然相反。在唐頌眼裡,他很是謙遜溫和,待人接物都透著儒雅的氣度。

    唐頌第一次和他見面還是在四年前,那時他費了大功夫才勸動何恕清給他一個求學的機會,一有空就去美院蹭課。何恕清嘴硬心軟,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暗地裡還是幫了唐頌不少忙,唐頌有了第一幅滿意的作品時,何恕清讓他和何輝見了一次面。

    當時兩個人都不認識對方,但好在何輝對他的畫很喜歡,一來二去,兩個人成為了朋友,交情不深,但淺淡如水並非不是件好事。之後何輝寫過幾篇文章,業內對他筆下這個不知名的畫家也漸漸有了興趣,之後在國際展上的成名之作,他更是幫著推波助瀾了一把。

    用何恕清的話說,千里馬遇伯樂是件大喜事。而唐頌對何輝,自然也是帶著感激的。

    何輝目前就住在北城,所以這回多少有點東道主的意思。要不是唐頌堅持要住酒店,他就要讓他住到家裡去了。

    唐頌一坐上何輝的車,就聽他調侃:「你還真不嫌累。」

    唐頌沒答,只是笑。

    「要是被我二叔知道了,肯定又得說你爛泥扶不上牆。」何輝發動車子,「我還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至於這麼趕嗎,不回去,媳婦就被人搶走了?」

    「不至於。」

    何輝哈哈大笑,收了話口,往研討會的會場趕。

    幾天前,唐頌來北城,也是他接待的,他還記得這傢伙臉上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後來只聽說何恕清也過來與會,這才有了點笑意。

    何恕清原本並不打算參加,但因為妻子陳蕾堅持要來,便接受了旁聽的邀請。酒店裡,四個人相遇,何恕清怕唐頌看見自己來了又找藉口回去,浪費了這次好機會,索性直接拿話拴住他。陳蕾見著丈夫的得意門生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直說見一次面不容易,趁著機會好好說幾句話。

    唐頌知道自己脫身不了,只好作罷。

    收拾完行李後,四個人找了家餐廳解決午餐。

    吃了一半,何輝接了家裡的電話打算先一步離開。何輝和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馬,後來兩個人分分合合好一段時間。何輝窮困潦倒時,女方嫁了別的男人,之後因為性格不合離了婚。這些年何輝事業有了起色,兩人再次相遇,都覺得是上天刻意的安排,於是重新墜入愛河,在前年結了婚,而今年下半年剛有了愛情的結晶。

    唐頌不由地想,要是他的讀者看到這個犀利的評論家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原因是家裡的孩子要換尿不濕,會不會和他一樣認為兩者的反差太大而拒絕接受。

    「男人成了家就是不一樣。」陳蕾看著何輝離開的背影,欣慰地說。

    剛轉過頭,又問唐頌,「對了小唐,你今年也三十多了吧?」

    「過年三十二。」

    「還沒女朋友?」陳蕾搖頭,「這可不行,老這麼單著算怎麼回事。你可別怪我多事,雖然現在提倡晚婚晚育,但戀愛還是要抓緊時間談一談。」

    唐頌剛想開口解釋,又聽她說:「我們館裡最近來了一個新的研究員,小姑娘學歷高,人也長得漂亮,就是不愛說話,我這人就愛管閒事,想著幫她介紹介紹,正好,你們……」

    「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何恕清聽得不耐煩,「年輕人的事瞎摻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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