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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3:44 作者: 一零九六
    「很高興。」她眸子清亮地看著他,帶著純粹的激動和感激,然後點了點頭。

    這樣的眼神讓他有半秒時間的怔愣。

    不過他很快恢復正常,換了一種在公司里的口氣催她:「趕緊吃飯。」

    她聽話地拿起了勺子。

    她高興,不只是因為他給她買了碗粥,而是他對他的關心。

    不是單純地對她好,而是在她需要的前提下對她好。這太難能可貴了,也讓她受寵若驚。

    但即使甘棠再受寵若驚,最後也沒能把餃子吃完。

    她胃口有點差,喝完了粥就怎麼也塞不下了。倒是王磊,已經把兩客牛腩飯吃完了。

    大概因為下雨天生意太好,甘棠發現今天的牛腩飯有點偷工減料。之前她和唐頌吃的時候,她總是吃不完要分他一半,今天倒好,盒子都變成縮減版的了。

    「主任,」她把自己的餃子推到他面前,「我這還有。」

    言辭樸實,語氣懇切,一副怕他沒吃飽的樣子。

    王磊心裡微微一動。

    不管哪次請他吃飯,她好像都在替他擔心。

    他拿起筷子,生怕浪費掉什麼,把剩下的餃子吃完了。

    時間還沒到八點,王磊卻接了個電話,有事要離開。他本來想送她回家,但甘棠說要等畫廊的老闆,所以還要留一會兒。他也就不再堅持,吩咐她如果回到家了就跟他說一聲,甘棠自然答應。

    送走王磊,畫廊老闆就打了電話過來,說是要再等半個小時左右。甘棠覺得全身上下有點發冷,打了幾個哆嗦,決定去附近的藥店買點感冒藥。

    外面的雨還在下,因為藥店在兩百米外,她想了想,直接從小區走過去還方便一些。於是撐了傘,裹緊了圍巾衝進雨里。

    藥店的醫師一聽她的症狀,立刻從玻璃櫃檯里拿出兩盒藥:「每天三次,每次三粒,多喝開水,兩天之後症狀沒有減輕,要去醫院。」

    「發燒了沒?」醫師又說,「再買支體溫計吧。」

    甘棠買了藥和體溫計往回走。回到畫室時卻發現鞋子濕了,她又打了個哆嗦,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屜里翻了翻,只有一雙夏天的拖鞋,勉強穿上。

    就著剛才剩下的熱水服了感冒藥,然後量了量體溫,三十八度,算不算高燒也沒去多想。

    她又給唐頌撥了號,這回倒通了,只是沒人接。

    於是編輯了條簡訊:挑了兩幅畫,價錢已談妥。

    畫廊老闆很快就過來了,說了聲抱歉,今天有點突然。甘棠沒在意,將架子上的那幾幅給他,那老闆和唐頌關係挺好,看了眼牆角的兩幅人像畫:「他的,怎麼,最近想通了?」

    甘棠順著他視線看去,是上次嘉侑父親給他的兩幅:「不是,是別人轉贈的。」

    「我說呢。」老闆轉身說了句,「哪有那麼容易。」

    甘棠送走他,才開始覺得全身發冷,像有一桶冰水兜頭澆下。雨水打在窗戶上,她倒忽然不想出去了。

    畫室本來就緊氣,門窗一關,她被籠罩在明亮的燈光里,一個人倒有與世隔絕的味道。就像在暴風雨的海面上,她躲在小小的船艙里。

    她乾脆坐在椅子上,纏緊了胸口的圍巾,然後不斷摩擦自己的小腿。她看看這幅畫,看看那幅畫……每一幅她都很熟悉。

    甚至這裡的每一處細節,她也都記得一清二楚。

    盆栽,桌椅,牆上奇怪的剪貼畫,頂燈的樣式……這些東西,她都記得是怎麼出現的,她和詩詠,和唐頌一樣,從一開始就與這間畫室緊密相連。在她心裡,這間屋子和她的公寓是一樣的,是她在這所城市的避風港,是她不可取代的棲息地。

    她沒問過唐頌,他的租約簽到什麼時候,他也沒跟她提過,拆遷工程究竟什麼時候開始,這裡沒了之後東西搬到哪裡去。他們之間有一條無形的界限,主動權在唐頌手裡,他願意讓她過去的時候,她興高采烈,他有意疏遠,她也無心僭越。

    就像現在,他只要不主動聯繫她,她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甘棠有些悶悶地想,自己在事務所朝九晚五,一點神秘感也沒有,也難怪他從來不會問她在哪,和誰在一起。和他比起來,自己規律得多,而這往往代表著無趣。

    她將桌上的馬克杯轉了過來,碰了碰它的杯把。這杯子是畢業的時候買的,面臨分別,她聽說送杯子就是一輩子的意思,給詩詠和自己一人買了一個,說要做一輩子的朋友。結果詩詠相信的說法是杯具就是悲劇,皺著眉頭說不吉利,然後就把兩個杯子給了唐頌。

    當時唐頌一臉嫌棄,畢竟按照他的審美水平,那花紋實在幼稚的可以。但後來不知怎麼又答應了,甘棠想著或許是詩詠那句反正你百毒不侵百無禁忌把他給洗腦了。

    後來她進了事務所,詩詠去了企業做財務,沒做兩年出來了,去了家文化創意公司應聘當助理,工作輕鬆薪資也不低。那家公司的老闆就是嘉侑,詩詠自己也沒想到,換了個工作倒把自己給嫁了。

    她們兩個沿著自己的路往前走,卻沒漸行漸遠,甚至將友誼上升到了一種類似於親情的高度。

    而這兩個不知是福是禍的杯子,一直被唐頌留到了現在。

    雖然她一次也沒看過唐頌用這杯子喝水。

    甘棠亂七八糟地想了會兒,頭卻越來越暈。想來是感冒藥副作用上來了,困得她眼皮子打架。

    她揉了揉額頭,打算先趴一會兒,卻沒想到堅持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王磊重新驅車到畫室時,將近半夜。

    他剛剛接到朋友的電話,請他幫忙,兩個人在咖啡廳里談了將近兩個小時,告別時看了看時間,發現沒有甘棠的電話。

    她想確認她有沒有到家,回撥過去,響了幾十秒才被接起,聽到的卻是女人模糊的囁嚅聲。

    「甘棠?」

    呼吸粗重,語調含糊不清,像是睡覺被吵醒,但聽得他莫名難受。

    「你在哪?」

    他連問了兩遍,她才聽清楚:「畫……畫室。」

    趕到畫室,裡面的燈光還亮著,他走進去就看見趴在桌子上的女人,滿臉通紅,伸手摸上她的額頭,嚇了一跳。

    王磊從外面進來,手掌冰涼,更覺她的溫度滾燙。

    「去醫院。」他準備扶她。

    甘棠混混沌沌地睜開眼睛,叫了聲主任,王磊臉色青了下來,乾脆抓起她的胳膊往外帶。

    ☆、難得溫柔

    醫院離這裡並不遠,他陪她掛號,門診,發現這深更半夜的,病人還不少。值班的醫生說這次流感挺嚴重,發燒不掛點滴不行,王磊當然聽他的。

    輸上了液,王磊才發現她穿的是雙拖鞋,於是去了醫院的超市給她買了襪子,聽店員推薦又拿了個暖水袋,回到大廳時見她一聲不吭地坐在角落裡,頭微微低著,像在想事情又像在發呆。樣子無辜乖順得像是一隻躺在主人懷裡的貓。

    他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她半張臉躲在圍巾里,眼裡涌動著複雜的情緒:「主任……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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