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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3:44 作者: 一零九六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詩詠都很排斥回家。

    即使她的大學離家裡不過四十分鐘的地鐵,她也只是在寒暑假時回去。離婚後,父親淨身出戶,房子存款都留給了母親。詩詠越來越不喜歡那棟曾經熟悉無比的房子,也不願意看見孤零零的母親在廚房裡做著一人份的三餐。雖然她不是不明白,母親其實很需要她的陪伴。

    她在學校結交了很多朋友,甘棠是她最看重也是關係最好一個。甘棠的真誠讓她覺得很溫暖。她們知根知底,無話不談。

    那時唐頌也不常回家,畢業之後放棄了去國外進修美術,而只是在國內給幾家雜誌社打工。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把地址給了詩詠,於是詩詠周末沒課就去找他,還真有相依為命的感覺。詩詠不敢問他為什麼在學校主修的是油畫,畢了業卻放下畫筆拿起了相機全國各地跑。她自始至終地避開這個話題,唐頌也沒跟她提過。

    詩詠只能把疑惑都和甘棠說,可是甘棠連唐頌的面都沒見過,哪裡知道答案。

    詩詠大三時,母親再嫁。對方是她的初戀。於是那個所謂的家真的成了間空房子。

    婚禮那天,她和唐頌都沒出席。

    之後是父親再婚,新任妻子比他小了十五歲,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父親來學校找了她很多次,她實在找不到理由推拒,就參加了婚禮。在酒席上,她見到了母女三人。看著兩個孩子的眉眼,她忽然明白了什麼,提早離開,激動地去問母親是不是父親做錯了什麼才導致她堅持要離婚。

    母親沉默許久,而後在電話里哭得泣不成聲。

    那一刻,她恨透了出軌的父親。而為母親感到深深的不值----為了維持父親在子女心裡的形象,選擇把所有的難堪藏在心裡。而她又那樣倔強和寬容,不會像父親那樣,為了面子而硬要她去參加婚禮。得知了真相,詩詠頭一回勸慰母親,並真心希望她幸福。

    但僅僅過了一年,母親就和她的初戀離婚了。

    她心裡很難受,那段時間她一直陪著母親,關係也親密了許多。再後來,母親決定離開,去兩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生活。她和唐頌都沒有反對,他們希望母親有一個新的開始。

    漸漸地,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哪怕是對父親的恨意,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消解,就像要註定完成一場理所應當的救贖。

    畢業那天,母親和父親都來到了她的學校。她挽著父母的手臂,在草地上笑得燦爛。

    結婚時,父親陪她走完那一段不長不短的鋪滿鮮花的地毯,她看見母親含著熱淚,身旁有一個陌生而友善的男人摟著她的肩。

    時間把所有的矛盾和恨意都模糊了,嘉侑緊握著她的手,她哭成淚人。

    那一刻,所有人都應該幸福了吧。

    ☆、兄妹

    三個小時後,唐頌下了高速。

    身旁的詩詠早已經睡熟了,姣好的臉蛋上永遠保留著一份沒心沒肺的孩子氣。他順手抽了張紙巾,幫她擦了擦口水,然後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

    「快到了。」

    對方很快回過來:「開車小心。」

    母親的關心總是很簡單,也很樸實。

    這些年他很少來這座城市,畢竟除了母親,他和它沒有其他任何實質性的關聯。但也正是有一個重要的人在這裡,即使不開導航,記憶也會自動在腦海里給他指引到他要去的地方。

    轉過彎,是一個洋房小區。

    他在警衛室做了登記,直接開到了花園小路的盡頭。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正好從屋子裡出來,見到他的車,忙回頭說了句什麼,而後笑著加快了腳步。

    詩詠已經醒了,看見母親,忙拍了拍自己的臉,解開身前的安全帶。

    「又睡了一路?」李琴溫和笑笑,「沾車就睡的毛病還改不掉?」

    詩詠上前抱住了她,語氣帶著撒嬌的意味:「媽媽……」

    李琴回抱她,在她背後拍了兩下:「多大了,結了婚還跟小孩子似的。」

    唐頌從車上下來。

    李琴鬆開詩詠,沖唐頌點點頭:「路上開車累了吧,快進去,別在外面吹風。」

    說著,三個人就往裡走去。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母親都不太習慣子女的長大。李琴看了幾眼唐頌,既欣慰又辛酸,見他高大,健康,五官像極了他的父親,但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和自己變得十分生疏。

    兒子又和女兒不同。詩詠會跟她撒嬌,她可以和詩詠聊女兒家的事,但兒子已經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時間把閱歷刻在了他的骨子裡,她察覺到他的氣質變得沉穩而陌生,這讓她小心翼翼,連寒暄都要斟酌語氣。

    而對於唐頌來說,讓他親口叫一聲媽,都要醞釀幾分鐘。

    這是大多數長大了的男人特有和可笑的自尊心在作怪。而他只不過更甚。

    換好鞋走進屋子時,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正在廚房裡煮飯。見到他們,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笑:「來了?」

    「叔叔。」詩詠叫了一聲。

    男人應了,然後沖唐頌笑了笑,溫和地道:「你們先坐,還有最後一道菜,馬上就好。」

    兩年前,他們從母親嘴裡知道了這個男人,母親說起來,語氣里有一種久違了的安心和滿足。

    相比唐頌,詩詠和他要親熱一些。而唐頌是在詩詠的婚禮上才第一次見到她。他知道他姓方,年輕時是骨科醫生。說實話,他對他的印象不錯,因為他看見母親挽著他的手臂時,臉上的笑容很燦爛。

    他大概知道母親今天特地叫他們過來是要說什麼了,畢竟,應該不會只是讓他和詩詠來試試她男朋友的廚藝。

    「我和你叔叔打算在年底結婚。」飯桌上,李琴開門見山地說,「這一回,我希望你們能夠來參加我的婚禮。」

    「……好啊。」詩詠應該想到了往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笑容,「我和嘉侑會一起過來。」

    李琴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唐頌。

    「我儘量。」

    「就定在下個月底。」李琴說,「快過年了,知道你事情多,但要把那天的時間空出來。」

    「知道了。」

    他不能保證。

    前段時間他的兩幅畫在展覽時被知名的評論家看中,媒體報導了一番,許多畫廊都主動聯繫他。他唯一敬重的恩師也不知來了什麼興致,今年替他爭取了兩個所謂的研討會,他想推辭,老師隔著電話發了一通脾氣,百般無奈只好應下。

    回去得翻翻備忘錄,要是時間真衝撞了也好早點想辦法。

    母親又簡單說了些婚禮的安排,是西式婚禮,因為方叔的朋友比較多,所以場面會比較盛大。

    聽得出來,雖然都是再婚,但雙方都沒有低調的意思。

    「到時候你帶個女伴過來?」李琴猶豫了幾秒,又問,「還是在我的婚禮上給你當場相親?」

    詩詠和方叔對視一眼,使勁憋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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