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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31:27 作者: 北不靜
    紅塵萬里,夕陽簌簌艷裹山河,迎接黑夜萬方登臨。暗夜漫長孤絕,可人會醒,天會亮。

    電車繼續駛向前方,前面便是五渡港,遊輪響起汽笛,東海在望。林積把手袋打開,拿出一疊紙幣,又拿出法幣來,「你總有用錢的地方,我換了零錢,都是二十塊,不會招搖----」她還要再翻,車子已經停了下來,關霄按住了她的手。

    他不開口,但她知道應該有一聲無奈又溫存的「阿七」。

    有人喊著「五渡港到了」,那年輕人整整褲腳,遮住褲腿下的金屬支撐,提步下車。人潮熙攘,迅速遮住寬平風流的肩線,金紅粉紫的雲翳繞著他勾了個邊,他側一側身,迅速離開光線,和人群一起向前走了半晌,才站定回頭。

    電車仿若一條墨綠的游魚,被電線垂釣在城市中心的積雨雲下,緋紅的晚霞塗了它滿頭滿臉,魚腹中裝著他的月亮。

    林積抬起手中的花枝,放到鼻端。

    玫瑰有刺,被他細心削掉,只剩雪白的花苞,隱約露出一個口,撲鼻花香漫出來,囂張地告訴她:「我要開花了!」

    她輕聲說:「好。」

    港口的船上發出一聲鳴笛。笛聲起落曲折,合著海浪聲、落日色一起沒入人海。

    直到青山默默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害有一丟丟

    ☆、一滴明月

    火車專列的窗口外是此地特有的白山黑水。白山起伏不絕,黑水連綿不斷,看得久了便覺得是幾副屏風,難免百無聊賴,尤其夜色降臨,只剩半輪明月懸在車頂。車廂像鯨魚一般,從頭頂吐著黑煙,呼嘯著爬上山峰、穿梭隧道、伏過河澗,車輪不知疲倦地碾壓枕木碎石,發出好聽的咣當聲。

    車廂里氣味可疑,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座位上昏睡,老婦人抱著菜籃子,年輕姑娘枕著母親的肩膀,戴眼鏡的男學生打了幾個淺淺的呼嚕,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揉了揉肚子,拿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人,「你給我弄點藥去。」

    他身邊那青年把目光從窗外月色里收了回來,鬆了松領帶,笑道:「豬油蒙了心。我沒告訴你那姑娘賣的豬頭肉是餿的嗎?白公子如今忒不講究。」

    正是初秋,山嶺中的紅松和白樺整片連成數百里的金黃火紅,松柏老綠如墨。美景移人心神,但日本人正放出爪牙在整片土地上瘋狂鑽井,尋找珍貴的礦產,美景之上處處創痕。他們在林子裡奔波了許多天,總算完成計劃,白致亞早饞瘋了,鑽出林子就換上西裝進城吃飯,結果被街口賣滷肉的大姑娘擺了一道。他理虧,也只好哼了一聲,「反正你得給我弄點藥,不然我就告訴我爸我媽。」

    關霄說:「難道我不能給你告訴你老婆麼?欺負誰沒爹沒娘呢。」

    白致亞小聲說:「我還欺負你沒姐姐沒老婆呢,有本事你打我啊。」

    此人如今春風得意,越發嘴上沒個把門的,關霄站起身蹬了他一腳。他那條鋼鐵鑄就的小腿像青銅劍似的,格外法不容情,白致亞往後一躲,關霄已經大步跨過他,穿過走廊出去了。

    專列上有醫務室,他去敲了門,路過的列車員操著本地口音說:「找醫生?」

    關霄點點頭。這年輕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西裝更是風流倜儻,列車員忍不住多打量幾眼。原本火車上遍布著菸頭和灰土,但他插著口袋聽他說話,唇角微揚,漫不經心,就好像是洋場上的公子哥在衣香鬢影里周旋一般。列車員跑過不少政要專列,見過不少世面,於是覺得他和那些人也不太一樣,眉目之間似乎氤氳著堅定和溫柔,有溫度有形狀,如山如海,可移不可折。

    見列車員看他,他便笑道:「怎麼了?」

    三字落地,那股山海般的氣勢陡然煙消雲散。列車員連忙指了指前面,「醫生被包間的客人請去了,你上包間去找吧,最靠外的那一間就是。」

    關霄轉頭就走。他穿過幾節車廂,敲了敲包間門,叫道:「醫生在麼?」

    裡面有人在低聲說話,似乎並沒有聽到他敲門。他正要再敲,突聽門裡輕輕一響,似乎有人靠在了門上,有個小女孩大聲說:「媽媽,有人打劫!」

    那嗓音透著牛乳味道,關霄隔著一道包間門都氣得笑了起來,「你才打劫。」

    門裡也有人在笑,那小女孩繼續說:「他還嘴硬!」

    裡面有人說:「我是醫生。先生有事麼?」

    關霄無奈道:「我朋友要拿些胃腸藥。」

    那小女孩拿小手指扣了扣門,小聲說:「你拿什麼換?」

    關霄笑著蹲下去,「我有法幣國幣銀元金條,還有俄國套娃,你要什麼?」

    小女孩「哇」了一聲,笑說:「那我要娃娃----」

    「遲遲。」

    裡面的人突然開了口,小女孩被她一叫名字,就像被掐中七寸,一下子老實起來,不再說話。

    那是一把明麗溫柔的女聲,區區兩字落在耳中,直如驚雷,關霄慢慢直起身。

    鞋跟敲過地板,那人像是走了過來,繼續說道:「劫匪先生。」

    那年金陵的三明巷外人聲喧騰,聖若瑟女中放學,女學生們穿著長襪黑裙穿過馬路,他穿過那些陌生的青春,跑到一個人背後,鬼使神差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說:「阿七小姐,在下打劫。」

    她說:「劫匪先生,我身無長物,你要什麼?」

    她的短髮發茬抵住脖頸,烏黑瑩白分明,如墨潭明雪。粉紫瑩藍的晚霞如水晶如雲緞涌過整座荒城----他看著她薄薄的耳垂,很認真地答:「春心十載,傾國一懸。」

    他五指遮住的那雙眼睛在笑,睫毛輕輕拂過掌心紋。

    車廂的震動自有節律,把人拉回現實。關霄懵然「嗯」了一聲,又聽她說:「我有身家傾國、山河永好,錦上添花,全屬多餘。只有一件東西始終望而未得,不知劫匪先生肯不肯換?」

    他突然抬起手來壓住左胸,試圖把凌亂的心跳壓回胸腔,頓了一下,說:「是什麼?」

    叫遲遲的小女孩也小聲問:「媽媽,你怎麼了?」

    隔著厚厚的門板,林積的話音傳了出來。

    「當日一諾,可還當真?」

    作者有話要說:  1、完結撒發發!感謝好朋友們的地luei和評論!感謝33個收藏了的大佬(希望大佬們收藏了倒是也點開看看啊)!感謝大家的關愛和滋詞!奧斯卡完結獎因在座各位而格外閃耀!

    2、微博@拖拉機北不靜2點0,不一定掉落番外和小劇場!【突然想起來我好像答應了小朋友搞個「我姐要結婚我滿地打滾」番外

    3、指南:愛吃甜的同學就stop here,愛吃鹹的牙口好的同學左轉看第一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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