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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18:50 作者: 原和
霍振平咧嘴一笑,露出他的一排大白牙,朝著秋里被黑裙遮住的腳邊努努嘴,「送你下去,這山上沒車的,就算有骨氣也犯不著傷害自己吧!」他說話時還是一臉調侃,但是,秋里卻奇蹟般地安靜了下來,為著這一時間來自陌生人的幫助。
「謝謝。」她的手掌心有些血絲,是剛才摔在地上支撐身體重量的時候擦傷的,現在坐上車,神經緩和過來時,她這才覺得手上火辣辣地痛。
「謝謝。」秋里再次強調,她的語氣很誠懇,沒有人會懷疑她的真心。
霍振平坐在駕駛位上,偏頭看著秋里,他發現偶遇的女子越看越好看。「你住這裡嗎?以前怎麼沒見過你?」他一雙明亮的眼睛裡閃爍著點點星光,很多人都誇過他長了一雙傳神的眼睛。
秋里搖搖頭,回答說:「不,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霍振平一聽就來了興致,「誰啊,看你這樣子是沒有找到吧,你說說叫什麼名字,這上面的人我大多都認識。」他打著保票的樣子,活脫脫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秋里一笑,感謝他的好意,但是自己的私事不願多說,只是道:「嗯,沒找到,他已經不在了。」
霍振平以為是她要找的人去世了,覺得自己開始這個話題就是錯誤的,一張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臉上有些無措,不知道說什麼好。
秋里一開始還沒有發現,直到覺得車廂里太過沉悶,才看見霍振平一張漲的發紅的臉,「你怎麼了?」
聽見秋里這麼一問,他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磕磕巴巴地說:「那…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要不傷心,人死不能復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秋里就「噗」的一下笑了出來,原本低落的心在這時突然變得有些明朗,她在霍振平寫著錯愕和不解的眼神中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才就是賭氣說說,沒有別的意思。」
霍振平這才明白她剛才那句不過是玩笑話,吁出一口氣,像是放下心一樣,道:「我直接送你去醫院吧,就算在山腳下車你還是要一個人打車去包紮的。」
秋里說不用,這點傷她自己隨便在哪家藥店買點東西就能自己包紮。可是,開車的人不是她。
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秋里想到最後那輛銀色的跑車還是穩穩噹噹地停在了中心醫院的門口時,心裡划過一絲笑意。腳上白色的紗布特別扎眼,她再三拒絕了霍振平的好意後,自己從醫院打車來了酒店,這顯眼的包紮愣是為她賺了不少眼球,直到她進了房間。
她拿出手機這才按開的開機鍵,「叮咚叮咚」的提示音響個不停,差不多都是來自唐盛的,「看見簡訊馬上回電話。」「你再不開機我就要報警了。」這類話層出不窮,秋里一條一條地看著,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中間偶爾穿插了最近手裡審查的事業單位相關工作人員的簡訊,不過這絲毫沒有破壞她的好興致。
「餵?」秋里看了看來電毫不猶豫地接起。
「秋小姐,我是李佩誠你還記得吧?」電話那邊傳來帶著有些滄桑的男聲。
「李律師,你好。」她沒有忘記這個每年秋知凝都會見一次的男子,雖然次數不多,但是他身上特有的儒雅之氣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因為她還能記得而有些高興,不過,接下來的話題卻有些沉重,「秋小姐,我這次打電話來是得知你已經回國,關於你母親的一些財產問題想要跟你探討一下,希望有時間我們能見個面。」
秋里不明白秋知凝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財產,不過她還是答應了,約在下周周一的晚上,M市的一家日式茶餐廳。
掛了電話,秋里陷入了沉思。三歲前的記憶並不是那麼清楚,秋家是做什麼的,秋知凝從未跟她提過。也不曉得每年李佩誠來家裡到底跟秋知凝商討些什麼,現在李佩誠主動聯繫自己,這代表了什麼?秋里猛然一震。
說明,秋知凝之前就有什麼安排,關於她死後的安排。
秋里拉開窗簾,看見外面晴朗的天空,「媽,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低低的聲音迴蕩在房間裡,沒有人回答。
晚上,秋里在房裡沒有出去,她剛才又接到一個電話,是葉從根的。他能知道她的號碼,秋里一點也不奇怪,只是,現在重要的不是他願不願意見她,而是她不願意見他了。
要不是因為傷了腳,不想這個樣子回去讓唐盛擔心,她今天就回了M市,不想呆著這個已經讓她徹底厭惡了的城市。
「秋里,是吧?」男人好像是因為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顯得有些生疏,幸好他是打電話,而不是坐在秋裡面前,不然,現在他肯定會看見女子淡漠中夾著鄙夷的眼神,雖然不明顯,但足以讓人羞愧。
秋里簡單地應了一聲,客套地問:「請問你是…」
「我是葉從根。」他回答地快而乾脆,好像生怕秋里誤會什麼一樣。
電話這端的女子無聲一笑,急什麼,她求著叫他父親嗎?「有事兒嗎?」她的語氣冷了下來,想要結束這個電話。
葉從根現在站在露天的陽台上,時不時朝裡面的客廳看一眼,這才又轉過身講話。「那個,你不是想要見見我嗎?明天我有時間,明天怎麼樣?」
他原本以為秋里會迫不及待地答應,卻只等來冰冷的女聲,「之前是想,可是現在不想了。」她不是求著要一個父親的角色,這麼多年來,她最需要的時候,秋知凝用她並不廣闊的肩膀已經給她撐起了一片沒有委屈的天空,她很知足。來到這裡,她不過是想要看看她的生父,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像是病毒一樣被人遠遠唾棄,避她如蛇蠍。
葉從根收到她的拒絕,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他馬上就變得有些憤怒了,二十幾年身在高位,卻被一個初出社會的女子拒絕,還是被他親閨女拒絕,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和權威受到了挑戰。
於是,他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不是很好了,「那隨便你,以後有事就打我這個電話,沒事兒我先掛了。」秋里在這邊清楚地聽見一個女聲叫叫他「爸爸」,然後,「嘀----」的一聲,那邊已經是忙音了。
她握著手機的手狠狠一緊,隨後又若無其事地放下。秦耀辭說的沒錯,她遇事衝動,毫無城府。
作者有話要說:
☆、醉酒
秋里回到M市,今天是周一,晚上她約了李佩誠見面。
秋里提前了一刻鐘到了約定的地點。沒多久,就看見李佩誠提著一個公文包拉開了包間的門。她站起身,說:「李律師。」
李佩誠笑笑,「秋小姐,請坐吧。」
落座後,李佩誠也不說多餘的話,就打開了手邊的公文包,將裡面的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帶出來,叫到秋里手上,說:「秋小姐,這是屬於你的現在葉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檢查一下。」
秋里神色有些錯愕,然後帶著疑惑拿出了裡面的一疊文件。她沉著地翻閱著,李佩誠觀察者她臉上的表情,按理說這明明是一件喜事,卻在秋里臉上表現的像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怎麼了?」李佩誠見她放下了那疊文件,以為有什麼問題。
秋里搖搖頭,冷靜地問:「這份文件上說明了我成年的時候就能繼承,那麼,為什麼到現在才給我?」
李佩誠喝了一口茶,回她說:「這是你母親的意思,她不希望你捲入這些事情中。」
秋里就不明白了,那既然這樣,為什麼現在又把這些擺在她眼前?「可是現在你已經讓我站在了漩渦的邊沿。」
「多的我也不太明白,現在我把這些拿給你看,也是按照你母親的意思做事。現在你只要在最後一頁簽字就行了。」他儼然一副不欲多說的架勢。
「我再問一點。」秋里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道:「為什麼這文件上面寫的是秋業集團,而我剛才沒有聽錯的話,李律師你說的是葉氏集團?」
李佩誠臉上盪出一抹微笑,他很欣賞地看著秋里,解釋說:「因為,這葉氏原本就叫秋業集團,是你外公一手打造的商業集團。」
秋里被震在了原地,臉上的驚愕毫不掩飾,甚至那似蝶翼的睫毛都在微微顫抖,「這是什麼意思?」
秋知凝從未與她談及過過去的事情,她現在有些收到了衝擊。「秋家的本家是在H市。」他能解釋的只有這麼多了,別的還要秋里自己慢慢整理。李佩誠看著坐在自己面前明顯很受打擊的女子,心道無奈,開口說:「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問題就給我打電話吧,我之前是你外公的法律顧問,這是我的名片,我現在也在M市,你也可以直接來找我。」說完,就把一張小卡片推到了秋里跟前。
秋里現在腦中極度混亂,信息量太大。她刷刷簽下自己的大名後,突然,有什麼東西從她腦中掠過。她抬頭,一雙眼裡沉沉的,看著李佩誠,道:「李律師,我母親出事之前是否跟你見了面?」或許,秋知凝已經預告到了什麼,所以,才會打破了一年一見的約定,而這次的會面,秋里毫不知情。
「沒有。」李佩誠回答地斬釘截鐵,秋里一瞬間都又以為自己判斷錯了,然後聽見他接著說:「我在她出事前收到了一封郵件。」
秋里神色黯然地坐在位置上,對面已經沒有人了。李佩誠早在一個多小時以前就離開了,她需要坐在這裡消化消化剛才那一連串令人震驚的消息。
手機「叮」的一聲,提示著她有新郵件,是李佩誠轉發的那封來自秋知凝的原件。秋里有些顫抖著手指點開了,郵件裡面並沒有很多陳述的話語,寥寥兩句,只是讓秋里繼承她原本就應該擁有的百分之十的股權,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秋里有些失望,看著慢慢變暗的手機屏幕,帶著些情緒地揉了揉那頭長卷的栗色長髮,櫥窗上明亮的玻璃上面引出了一個女子有些煩躁的側顏。
秋知凝當初為什麼要離婚,為什麼二十幾年不曾回國,還有,為什麼秋業集團現在在葉從根的手中,而不是它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秋知凝?為什麼秋知凝對這些事絕口不提?
秋里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處,只有在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想要把自己的軟弱表露出來,「媽媽,掩埋的東西為什麼要把它拿出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生活的世界這麼複雜,還有,這麼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