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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9:11 作者: 瘋子三三
    葉兆琪知道他們想到了一起,只是陸瀾川沒有說出口而已。他一字一頓地道:「不管和解是否成功,只有這一個辦法可以順利救子西。她們倆當時在一起,哪怕真有人目睹了車牌號,卻沒人知道是誰開的車,她是你女朋友,這個身份也沒人會懷疑。」

    只有蘇繡是最好的人選,陸瀾川知道。

    可陸瀾川他……他做不出來。

    他第一次在一件事上如此優柔寡斷,那是蘇繡,他將來要娶的人。就在剛才她還在安慰他,目光真切地讓他別擔心。

    陸瀾川眉間的痕跡越皺越深,當即就拒絕了,「不行,找別人。」

    這世界上有的是為了錢什麼都肯做的人,不能是蘇繡,不能,絕對不能。他覺得光是這樣想就受不了,蘇繡待他那樣好,待子西更是親如姐妹,他怎麼能這樣想……

    葉兆琪也知道這很缺德,他沉默了下,最後嘆氣說:「行,咱們再想辦法。其實我是覺得,未必就和解不成啊,現在誰還真會和錢過不去。就算把她推出去,也不一定會出事。」

    陸瀾川也相信葉兆琪的話,但他還是不想把蘇繡扯進來,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找別人,不管花多少錢都可以。」

    葉兆琪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去。」

    短短的一夜,於陸瀾川來說卻格外漫長。

    天馬上就要亮了,他依舊毫無睡意,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點了支煙,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煙蹄燙到了手指。

    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有幾縷金黃色開始漸漸展露出來,原來他的書房還可以看到日出,而他竟從未發現過。他捻了捻眉心,先去看了眼子西,她側躺著睡得很不踏實,他一進去就馬上睜開了眼睛。

    那雙平時毫無憂愁的眼底泛著淚光,聲音也小的不可思議,「哥,我怕。」

    陸瀾川坐在床邊,拍了拍她的被子,「沒事,有我在。」

    子西瞪著眼看他,慢慢從被子裡探出手,用力握住他寬大的手掌,然後說:「從小到大,你說沒事就一定會沒事。」

    陸瀾川迎著她的視線,那一刻卻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這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容許她出事的,這是他妹妹,他沒有理由放棄她,他曾在父母的墓碑前發過誓會保護好她。

    ***

    蘇繡也睡得極不安穩,陸瀾川發現她額頭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熱的緣故,可一看空調的溫度已經開的很低。他只得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讓她靠著自己的胳膊睡得安穩些。

    「幾點了?」蘇繡似夢似醒地問他。

    陸瀾川看了眼時間,「七點。」

    她像是很疲憊,濃密的睫毛微微煽動著,卻怎麼都睜不開眼似的,陸瀾川將她抱緊了些,然後將下巴擱在她發頂。這樣迷迷糊糊地嗅著她的氣息,他像是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直到一陣門鈴聲響起,這才猛地驚醒過來。

    蘇繡也瞪大眼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依稀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切就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早晨發生了變化,陸瀾川還來不及準備什麼,警察已經找上了門……

    警察的辦事效率比他想像的還要高,肇事逃逸必須要拘留,但他不能讓子西進去,一旦進去就什麼都完了。面前的交警還在公式化地說著些什麼,可陸瀾川的腦子全亂了,那一刻哪還有什麼冷靜思考的能力,一邊是蘇繡,一邊是子西。

    一個是世上唯一的親人,一個是未婚妻,該如何抉擇很清楚不是嗎?

    可為什麼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手指也僵硬的完全動彈不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終於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般,沒有深想就將蘇繡往前推了下,「昨晚是我女朋友開的車,我今天正打算陪她一起去自首。」

    這話說出口的剎那,他感覺到蘇繡全身倏地繃緊了,然後她徐徐地轉過頭來,雙眼直直地盯著他看。

    前一秒還和她交頸而眠的人,此刻卻雲淡風輕地將她推進了地獄,哪怕看不到,陸瀾川也能想像得到她眼裡的震驚和失望。

    陸瀾川不敢和她對視,一秒都不敢,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總是藏著脈脈溫情,他害怕看到別的情緒。

    他抱著僥倖的心理想,沒事的,不會有事,不管花多少錢他都能把蘇繡救出來的。就像葉兆琪說的,這世界沒人喜歡和錢作對,所以一定能和解,一定能說服對方不會起訴他們,所以蘇繡也不會坐牢。

    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那一刻才發現她一直在發抖,而她的肩膀那麼瘦,瘦的他捏上去全是骨頭,鉻得他掌心發痛,連胸口也在隱隱作痛。

    他還是強迫自己鎮定,在她耳邊低聲說:「蘇繡,千萬別亂說話,如果子西有事,蘇綾和你父親也不會好過。」

    蘇繡猛地回過頭來,猝不及防地,兩人的目光狠狠撞到了一起。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樣訝異、那樣地不可思議,那種受傷又隱痛的眼神讓陸瀾川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知道自己做了件糟糕的事,在這一刻,將她推出去的時候,有些東西就已經徹底改變了。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他沒想到,原來竟是那麼疼。仿佛胸口那裡少了一塊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

    蘇繡被帶走後,他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那個受害者的家屬,那個年輕男人果然比他想的還要難纏,死活不肯接受和解。

    他揮拳將陸瀾川揍了好幾下,陸瀾川的喉間泛起一陣腥甜,嘴角也破了皮,可他似乎也不覺得疼。不知道是早些年打架習慣了,還是痛覺忽然間變麻木了?

    他一直告訴自己必須忍耐,能不能和解關乎著蘇繡的將來,再羞辱難堪都得忍耐。

    那個年輕男人卻告訴他:「我老婆今年才二十六歲,她可能就要一直這樣躺著了,你以為有錢就能買下一切是吧?我告訴你,我們還沒出生的孩子沒了,沒了!誰稀罕你的臭錢,我就要起訴你們,讓你女朋友坐牢,讓你也嘗嘗見不到愛人的滋味!」

    縱然知曉這或許是他的一時氣話,但陸瀾川還是怔住了。

    他心裡開始有了一絲絲慌亂,假如、假如面前的人真的說不動,最後依然堅持要起訴……他要怎麼辦?蘇繡又要怎麼辦?那時候他才隱隱地發現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預料。

    ?

    ☆、第三十一章

    ?  陸瀾川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他發現受害者丈夫這邊完全沒有變通的可能,便迂迴地繞過他開始向受害者的父母下手。幸好這二位老人的想法和那位丈夫並不一樣,他們更在意女兒能不能在好的環境下治療,將來若是一輩子這樣需要多少錢來投入,而這一切正是陸瀾川最擅長的。

    他花了很多時間,在那雙老人面前說盡了好話,大概一輩子的耐心都花在了這裡。最後老人向那位年輕丈夫試壓,終於得到了和解的機會。

    這離蘇繡被拘留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陸瀾川按捺著心中洶湧的情緒,這一刻全身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他必須立刻、馬上見到蘇繡,一秒鐘也不能再等。

    然而那位年輕丈夫背開那雙老人,卻雙眼猩紅地告訴他:「你這種人,此刻一定覺得很得意吧,錢能收買惡人,也能收買窮人,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世界上並不是什麼都能用錢擺平的。我之所以退步是因為尊重我的岳父岳母。但這不代表你能被原諒,你早晚會遭報應。」

    陸瀾川和他站在那條陳舊的巷子門口,許久才回答對方,「像我這種人,根本不怕報應。」

    「是嗎?」那個年輕丈夫聽完只是蔑視地笑了笑,繼而就離開了。

    陸瀾川真的沒有預想到接下來還會有變故,這場事故不知道為什麼被曝光在網絡上,一個和有錢人扯上關係的女大學生,因為撞了人逃逸,這種標題從來都能激起太多群眾的憤慨。事情在一瞬間越傳越凶,他的身份也因此曝光,西寧的生意大受影響,而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和蘇繡的關係居然被歪解成了包養……

    媒體有時為了吸引眼球什麼事實都能歪曲,陸瀾川看著那些報紙和新聞,只覺得頭痛欲裂。

    原來那個男人說的報應是指這個,這對於他而言並不覺得有什麼,算是什麼還擊?

    可當他將蘇繡順利接出來的同時,蘇繡也收到了來自學校的勸退通知,那一刻陸瀾川才隱約知道那「報應」是指什麼。蘇繡還有一年就大學畢業了,或許還有機會保研繼續念下去,然而……

    後來蘇繡終於不用坐牢了,可蘇繡堅持要離開他,陸瀾川知道她心裡會有怨氣,但他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進展成那樣。那一刻他真的覺得,他錯過了一樣很珍貴的東西,因為他感覺到心裡很難受,那種難受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他試圖去拉她的手,想說許多許多道歉的話,但蘇繡回頭看他時表情很冷淡。

    她說:「你不覺得陸子西看著我,會做噩夢嗎?」

    這一句話讓陸瀾川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是的,從將她推出去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然不可能了,他為什麼還會心存幻想,那麼不切實際。

    後來有陣子他誰也不想見,不願見身邊任何人,包括子西。

    蘇繡說她看到子西和自己覺得噁心,其實他看著子西的時候,也會覺得難受,仿佛隨時隨地都能感覺到蘇繡就在身旁,哀傷地注視著他。

    陸瀾川最後給子西辦了護照,然後將她送去了國外。他送子西去機場的時候,子西哭的很厲害,最後只一直同他說「對不起」。這個「對不起」不是欠他的,而是他們兄妹欠蘇繡的,可他們都是骨子裡自私透了的人,又很膽小,誰也不敢對蘇繡說。

    ***

    子西走後,陸瀾川搬離了那個宅子,他覺得到處都是蘇繡的味道,已經到了令他無法正常生活的地步。其實他們那時候生活在一起,他依舊是以公事為主,蘇繡並沒有在他生活中有那麼重的存在感,然而當她離開,他還是覺得生活中空了很大一塊,空到看什麼都透著股壓抑的感覺。

    那段日子他也根本沒聯繫子西。直到有天她主動打電話過來,說在國外不習慣,無法融入同學之中,又聲淚俱下地問他,「哥,你是不是因為繡繡姐的事,再也不想理我了?你把我趕得這麼遠,就是再也不打算管我了對嗎?」

    陸瀾川聽著深夜電波里傳來的她的哭聲,緩緩地閉上眼,嘴角抿得很緊。

    他已經是個糟糕的男人,不能再做個不稱職的哥哥,既然當初選擇了那樣做,就該頭也不回地走到底才對。他握緊拳頭,心裡也又一次告誡自己,陸瀾川,子西才是你一輩子拋棄不掉的親人,蘇繡……或許只是人生的一個過客,早晚會有新的取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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