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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出身世家大族的怡貴妃平日再是撒嬌獻媚,也公然做不出這樣的動作,她一邊在心裡罵著鹿窈是鹿媚子,一邊張嘴就要反唇相譏。謝慎從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喃喃道:
「水上舞……在水上跳舞」
荔知低頭道:「正是。」
「需要多長的準備時間」
「兩炷香時間。」
「……也罷,朕就看一看吧。」
謝慎從的反應出乎眾人意料。
水上舞,鼓上舞……諸如此類的旁門宮中不是沒有過,皇帝從未顯示過熱心。
倒是有的人想起了曾經的流言,前中書令荔喬年倒台之前,似乎想將雙生女中的長女送入宮競爭後位。
難道……
一時間,殿內眾人心思各異。
水上舞,在岸上自然施展不開。
殿內諸人跟隨皇帝轉移到了御苑內的濯纓湖,夜宴在水榭里繼續召開。
……
荔宅東跨院的主院裡,謝蘭胥被一杯水給潑醒了。
「殿下!」荔象升放下茶杯,連忙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謝蘭胥緊皺眉頭,努力集中自己渙散的意識。
不遠處的花廳門大敞著,可以望見裡面一片狼藉,荔慈恩的身體倒在門檻上,雖然雙目緊閉,但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謝蘭胥雖然剛剛醒來,但已經掌握了最新的事態。
「……荔知呢」他咬牙道。
荔象升猶豫片刻,說:「阿姊進宮了。」
「她進宮做什麼」謝蘭胥撐著荔象升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阿姊要做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得出,她心存死志。或許能阻止她的,只有殿下一人。」
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謝蘭胥的腦海,他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謝蘭胥推開荔象升,踉踉蹌蹌地往大門跑去。
迷藥的藥效還未完全消失,他全身沉重,肢體麻痹,幾次都險些摔倒。但他心中懷著強烈的動機,支持著他走出大門,坐上馬車,對著吃驚的馬車夫,咬牙切齒說出「進宮」兩個字。
「快!」他低聲怒吼道。
從未見過琅琊郡王臉色發青的馬車夫不敢耽擱,連忙揮下馬鞭。
坐在馬車上,疾馳向皇宮。謝蘭胥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立即飛到荔知的跟前。
他終於知道荔知為什麼要對復仇之人再三緘口了。
但是他還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能直言求他幫助,甚至要迷暈了他去獨自行動,難道是覺得他的心中還會有祖孫情誼麼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車廂里,雙手攥緊成拳,恐懼和憤怒交織著,燒盡了迷藥帶來的睏倦和麻痹。他想像著宮中正在發生的一切,所有恐懼都與荔知有關,每一個恐懼都源自荔知的死亡。
沒了藏寶圖,她就沒了生的希望嗎這條命除了復仇,難道就沒有別的留念嗎
就像一根細線繃斷前的最後一刻,謝蘭胥懸停在這一刻,眼睜睜地看著裂縫之處,無計可施。
在這短短一條路上,謝蘭胥經歷了哪怕橫死一百次也不能與之相比的痛苦。
無論火燒水淹還是劍刺刀砍,他都不會感覺疼痛。
他可以忽略世上的任何一種疼痛,除了從心臟蔓延到十指尖的這種痛苦。
在她決意離開自己的時刻,他比任何時候都清楚意識到,他不能失去荔知。
不會再有人像荔知一樣,走近他的心底,停留在他的心尖了。
他明確地知道,世上不會再有另一個荔知了,不會再有一個和他共同經歷過三千里流放,看過同一天的仙乃月神山,在溪水中緊緊擁抱著彼此的荔知了。
如果失去她,他只能孤零零地度過餘生。
他害怕孤獨,害怕孤身一人。
在不曾知道孤獨是何滋味,以為孤獨便是日常的他,已經體驗到了相依為命的溫暖。
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謝蘭胥僵硬地坐著,懷著任何人都不能體會的恐懼,直到疾馳的馬車在皇宮前停下。
他踉蹌著走下馬車,一路快走,來到舉行夜宴的長樂宮,卻被告知宮正獻舞,皇帝等人轉移去了濯纓湖。
謝蘭胥不敢有片刻停歇,立即又趕往濯纓湖。
到了濯纓湖畔,遠遠地便聽到了絲竹之聲。謝蘭胥顧不上絞痛的胸口,推開如痴如醉,驚嘆連連的宮人,走到了湖畔邊緣。
不遠處,皇帝正和嬪妃們都在雕樑畫棟的水榭里。
謝慎從手裡舉著一杯茶,他似乎忘了自己舉著一杯茶,目光沉沉地望著水面上翩飛的那個身影。
一望無際的湖面上,漂浮著碧綠的王蓮,皎潔的月牙沉在湖底,嵌著一片片魚鱗似的雲朵。
少女飛舞在王蓮之上,如蜻蜓點水,留下周遭一片漣漪,又如蝴蝶振翅飛起,舞出雪青色的絲帶。
她的身姿如此輕盈,就像下凡的仙女,在王蓮上自由地跳躍,舞動。
王蓮的每一次震顫,都激盪出層層漣漪。
月光不停流動,湖水載著月光往少女身邊流去。
不知不覺,他像所有人一樣看痴了。
一曲舞畢,荔知踩著王蓮,在水榭上輕輕落了下來。
謝慎從的目光不由落在荔知佩著鈴鐺的赤足上,雪白小巧,滴水不沾。
若是她的妹妹,一定跳得沒這麼好,若是她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