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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荔慈恩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去眼淚,重新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荔知。
「荔姊姊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為了復仇,荔姊姊變成如今這模樣,天上的另一位荔姊姊,真的會高興嗎」
「……這模樣」
「荔姊姊知道我在說什麼。」荔慈恩說。
「……」
「我和那位荔姊姊雖然不比和姊姊親近,但是,我多少知道她的性情和為人。」荔慈恩的雙眼閃動著悲痛,近乎乞求道,「如果那位荔姊姊還活著,一定不會讓姊姊去做那麼危險的事。一定不會讓姊姊變成一個為了復仇,連自己的存在都可以抹消——」
「她已經死了。」荔知冷下臉,打斷了荔慈恩的話。
「可——」
「她已經死了。」荔知從茶桌前站了起來。
逃避荔慈恩祈求的淚眼和一針見血的話語。
她從真實面前逃避了。
那是她燃燒了自己,用屍體的殘灰掩埋的真實。
「如果她在天有靈,那就說明世上有神靈。」
荔知抬眼望向窗外,按在茶桌上的手緩緩收緊,攥攏。
微風中,破碎的桂花像是金色的細雨,帶著最後的芳香死去。
「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復仇隨她而去。」
「而我還站在這裡,就是因為我知道,她已經哪裡都不在了。哪裡都沒有了。即便我死了,也不會再遇見她。」
荔知看向荔慈恩。
就像她認為的那樣,荔慈恩遠比自己聰慧。能夠拼湊出她並未陳述的真相。
然而,有一件事,她再怎麼聰明,也絕不會想到。
荔知緩緩說:「你知道麼,躺在棺材裡化為屍骨的,原本應該是我。」
荔慈恩先是困惑地眯起眼,再然後,倏然睜大了。
「死去的,本應是我。」荔知輕聲說。
是另一個人,背負起了原本屬於她的命運。
「回去吧,」荔知說,「他快回來了。別讓他看出端倪。」
荔慈恩最終還是走了。
只剩荔知一人。
她走到窗前,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視野範圍內最高的地方。
金碧輝煌的皇城取代巍峨純白的仙乃月神山,佇立在遙遠的東方。
再過不久,便是鳴月塔的杜鵑花漫山遍野的時候。
如果有機會,她多想再回鳴月塔看看啊。
她懷念鳴月塔的星河璀璨,懷念鳴月塔潔白無瑕的仙乃月神山,懷念鳴月塔火焰一般艷麗的杜鵑樹——
這一生,她還有機會看見那樣的美好嗎
……
萬壽節當天,普天同慶。
今年不同以往,在鹿昭儀的諫言下,皇帝決定取消國宴,改為家宴,節儉以作表率。
荔知是被棲息在桂花樹上的小鳥給吵醒的。
她清醒的時候,謝蘭胥還在睡,甚至在她想要起身的時候,將她抱得更緊,像是尋求安慰的孩子那般,將臉埋進她的肩膀。
荔知沒有像以往那樣推開他,而是捏起他的黑髮在指尖纏繞,覺得還不過癮,索性摸起他柔軟的耳垂。
謝蘭胥模模糊糊地醒了。他看了一眼是她,便又將眼睛閉上,還把頭往荔知的方向湊了一些,方便她更好地撫摸自己。
前些時日買回來的小狗已經長大了一些,但仍是肉乎乎的小狗。
荔知給它取名為小鯉。
小鯉守在在兩人的床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隨時都做好了搖尾巴的準備。
「……怎麼不睡了」謝蘭胥含糊發問。
「醒了。」荔知說。
謝蘭胥聞言也不睡了,他睜開眼,換了個姿勢,將手臂枕在頭下,側身看著荔知。
「今日是休沐。」
「嗯。」荔知說。
「想去哪裡想吃什麼」謝蘭胥說,「我都陪你。」
荔知想不出來,他就又繼續提議道:
「我聽人說,城裡新開一家成衣鋪,專營海外的絲綢,在城內供不應求。你秋日的衣裳還沒定,不如正好去看看。」
「也好。」荔知不以為意。
兩人起床洗漱,互挑今日所穿的衣裳。
不知不覺,謝蘭胥連衣箱都搬到了荔知宅上。
也不知道今後若他一個人了,琅琊郡王府還有沒有衣服可穿。
兩人像尋常夫婦——甚至勝過尋常夫婦那般,相伴出遊,言笑晏晏。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決裂那一夜之前。
新開的成衣鋪里果然有許多少見的料子,荔知給荔慈恩和荔象升選了不少禦寒的皮料,這些厚厚的皮料,光是用手撫摸過就能感受到暖意,想來哪怕是鳴月塔的嚴寒也能抵禦,更不用說是京都的冬天。
掌柜問是訂做還是成衣的時候,荔知選擇了成衣。
「夫人若是不著急的話,其實可以選擇訂做。我們這裡的繡娘是從宮裡出來的,絕對不會讓夫人失望。」掌柜好心說道。
荔知笑了笑,說:「成衣就可以了。」
留下荔宅的地址後,荔知和謝蘭胥走出成衣鋪。
荔知看了看天色,說:「回去吧。」
現在的謝蘭胥,對荔知言聽計從,根本不會對她所說的話反駁。
他的討好之意如此明顯,荔知的內心卻毫無波動。
回到荔宅後,東跨院的花廳里已經擺滿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