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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荔知後知後覺自己的溫柔面具落了一塊,找補道:
「阿鯉給我講故事吧。」
「講什麼」
「講你小時候的故事。」
「小時候」謝蘭胥問,「為什麼想聽」
輕薄柔軟的夏被蓋在兩人身上,栩栩如生的鯉魚穿梭在粉色的蓮花中。
荔知摟著他的腰,在他的肩上仰起臉。
「……我想知道阿鯉的一切,我不光想要參與阿鯉的現在和未來,還想知道我們未曾相遇的時候,阿鯉是怎麼樣的。所有和你有關的,我都想知道。」
荔知稍微歪頭,故作不解道:
「阿鯉不會這樣想麼」
謝蘭胥在她的目光下動搖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那種如水一般的溫柔神色從他眼中消失。他不再凝視荔知,轉過身面對著床梁,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一片空氣。
「我的小時候……沒什麼讓人愉快的事。」他說,「你也要聽嗎」
「只要和阿鯉有關,我就想聽。」
許久後,謝蘭胥開口了。
「他們發現我不會痛,是在我一歲多的時候。」他說,「照顧我的奶娘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回來的時候,我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整個床榻上都是我的血……可我依然在笑。」
謝蘭胥用冷靜而漠然,仿佛事不關己的語氣陳述道:
「後來再大一些,我會跑會跳了,常常骨折而不自知,母親從民間請來一個醫師,每日為我檢查身體,復位骨頭。」
「我出生之後,大燕連年天災,東邊或許鬧乾旱,西邊同時在鬧洪災。父親聽信薩滿之言,認為我被邪祟附身,是災禍之源。於東宮之中,新建湖心樓一座,將我軟禁於此。母親不放心我,向父親請願,自願搬來湖心樓與我同住。」
「自那以後,我的功課便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做不完的消魔儀式。各個教派的法師被父親秘密請來湖心樓做法,想要驅逐我身體裡的『邪祟』。我身上的刺青,就是那時候刺上的。」
「阿鯉……」
「我雖然感覺不到痛,但我記得——」謝蘭胥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繼續平靜道,「我記得被按在水裡窒息的感覺,記得被強灌下的狗血的味道,記得臉上畫滿油彩的薩滿在奄奄一息的我周圍敲鑼打鼓,鬼哭狼嚎的感覺。」
荔知向他靠近,抓住他垂在身邊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阿鯉,好在那些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是啊……」謝蘭胥聲音低沉,「已經永遠過去了。」
「如此說來,幸好還有太子妃陪著阿鯉。」荔知心神一動,順勢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太子妃當年離世的原因,只聽人說病逝了。」
「說病逝,也沒有錯。」謝蘭胥說,「我母親,死於絕望成疾。她像父親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了多年,想要讓我成為一個正常人。但她最後失敗了,於是自己選擇了死亡。」
「太子妃是自盡而亡」
謝蘭胥默認了。
「走之前,她已經纏綿病榻很久。選擇自盡,也是為了不拖累我罷。」
「想必太子妃也是下了很久的決心。」荔知說。
「若換了是你,」謝蘭胥轉過頭,目光落在荔知臉上,「你會如何選擇」
「……我不知道。」
荔知不是魏婉儀,永遠不知道魏婉儀對身為亡國讎人之子的謝松照的想法,同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自願生下謝蘭胥。
斯人已逝,她只關心斯人留下的遺產。
數額龐大的寶藏肯定不會藏在東宮,但荔知相信,東宮一定有關於寶藏的線索。很有可能就藏在她去世前生活的湖心樓里。
「阿鯉回京之後,可曾想過祭拜太子妃」
荔知拐彎抹角想要打聽魏婉儀的埋骨之處。
「我把她埋在湖心樓外的柳樹下。」謝蘭胥說,「想要祭拜,也只能等東宮再開的時候。」
「如果阿鯉願意,」荔知抱緊了他,「在那一天,我願陪阿鯉一同祭拜太子妃。」
謝蘭胥沒有反駁。
「自我出生後……想要什麼,都只能靠自己去算計爭取。」他靜靜地摟著荔知,別無旖旎之念,「只有你……主動來到我的面前,自願屬於我。」
「般般……你拯救了我。」謝蘭胥輕聲說完,閉上了眼,似乎說完所有想說的話,平靜而安心地墜向了夢鄉。
留下荔知,輾轉反側。
離寶藏越來越近的喜悅隨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空虛和迷惘。
……
翌日清晨,荔知睜開眼時,謝蘭胥已經穿衣梳洗完畢,坐在書房桌前查閱案牘公文了。
荔知看到窗外高升的太陽,心頭一跳,急急忙忙地起身穿鞋,謝蘭胥坐在書桌前,頭也不抬道:
「今日是休沐。」
荔知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昨夜胡思亂想,以至於一早竟然忘記了休沐的事情。
不是遲到就好,荔知不禁長鬆一口氣。
她走到謝蘭胥身邊,看著他桌上的一堆堆明顯字跡不一的文件,不解道:
「阿鯉,你這是在做什麼」
「核對筆跡。」謝蘭胥從桌上拿起一張信箋,上面寫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八個大字,「你還記得這個麼」
「當然。」荔知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