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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鹿窈將她摒棄在計劃外,或許是不想她擔心,或許是害怕她阻攔——事已至此,再糾結前情已經沒有意義了。
重要的是鹿窈既然已經做出了犧牲,那麼計劃就不允許失敗。
整場晚宴,鹿窈有機會對西施乳下毒的時候,只有西施乳到了御桌之後。
可那時候所有人都在關注她,她如何做到將毒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到西施乳中
荔知心不在焉地旁聽著大理寺和刑部的審訊,電光石火間,豁然開朗。
是湯匙!
是鹿窈自己的湯匙。
她將毒下到自己的湯匙上,在食用西施乳的時候,無聲無息地將毒下到了西施乳中。
「塵埃落定後,送我回家。」
鹿窈微弱但堅定的聲音迴蕩在荔知耳中。
她不能讓鹿窈的犧牲白費。
「敬王勢大,權傾朝野。這些人都懼於敬王的淫威,若不用刑,怎會口吐真言」荔知說。
荔知突然的發言讓謝蘭胥和刑部尚書都朝她看了過來。
謝蘭胥,名義上的鳳王黨。
刑部尚書,眾所周知的鳳王黨。
唯有在場的高善,立場模糊,一向是帝王的腹心。
正是因為忌憚高善,所以刑部尚書到此都沒有「審」出什麼。若是回去被參一個居心不良,屈打成招,那就烏紗帽不保了。
「這……他們都是證人,又非嫌犯,怕不好吧」刑部尚書裝模作樣地苦惱著,眼睛餘光悄悄瞥向高善。
「審了一夜,確實沒有收穫。」謝蘭胥加了把火,「高公公如何看」
牢房的陰影之中,穿著深色內侍官服的高善幾乎隱身。
半晌的沉默後,陰影里傳來了高善陰沉而冰冷的聲音。
「他們不說點什麼,張大人又怎會知道,證人之中沒有嫌犯」
四人達成共識,在審問中加入嚴刑。
荔知知道,敬王並非是下毒之人,所以必須要趕造出一個口供,將疑點嚴絲無縫地嵌合在敬王身上。
疑罪從無,但當今皇帝,並非一個寬宏之人。
疑點,足以獲罪。
天明的時分,事情終於有了進展。
在嚴訊逼供下,有人承認看見獻菜前謝敬檀神色緊張,反覆查看菜餚狀態。
只這一條足以,這一條曖昧的證言,和其他證言一起,整理成卷送入紫微宮中。
沒有證據證明謝敬檀下了毒,也沒有證據證明謝敬檀沒有下毒。
荔知和謝蘭胥走出宮正司牢獄的時候,天光微曦,黑暗仍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它,微弱的光明好像隨時都會被吞噬一般。
他們都知道結果會是如何。
……
七夕宮宴的第二日,傍晚逐漸熄滅。
黑暗捲土重來,漸漸籠罩霞色的天空。
宮中抑壓,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紫微宮中,謝慎從看了大理寺和刑部共同交上來的卷宗之後就再也沒看第二遍。他垂釣作畫、與宮女嬉戲,想要忘掉桌案上的一團亂麻。
父子親情和皇家疑心交替占據著他的心靈高點。
敬王這個兒子,他是知道的。就在七夕宮宴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知道的。敬王雖然野心勃勃,但也沒膽子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大死後,他扶持敬王上位,一是為了給鳳王做磨刀石,二則是為了制衡鳳王。
一子獨大的畫面,他已經不想再看見。
後來鳳王落入弱勢,平衡即將打破,正巧鳴月塔大捷,他便將謝蘭胥從邊疆召回,以第三足的身份加入奪嫡風波。
原以為至少能安穩個五年,誰能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謝慎從心煩意亂,回過神來桌上的畫卷已經多出一大滴烏黑的墨汁。
他突然暴怒,將桌上的筆墨紙硯一併推翻。
御書房內一片狼藉。
高善沉默不語,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好似謝慎從的陰影。
許久後,謝慎從的胸口恢復平靜,他站起身道:
「陪朕去宗人府看看。」
高善從善如流,準備車馬隨行,在太陽完全落下之前,謝慎從踏入寂靜的宗人府牢獄。
偌大的宗人府牢獄,如今關押的只有謝敬檀一人。
謝慎從站到謝敬檀的牢房外時,謝敬檀好一會沒回過神來。當他意識到皇帝親臨,謝敬檀忽然之間涕淚橫流,撲到木欄杆前,抓著欄杆喊道:
「父皇,您終於願意相信兒子了嗎」
曾經高高在上的敬王,如今淪為牢房的主人,他雖然還穿著七夕宮宴上的團龍雲紋袍,但精神已經全然萎靡了。
謝慎從看著他如今的模樣,心中複雜非常。
「朕今日是來看你最後一面的。」謝慎從說。
謝敬檀愣在原地,人沒聽懂,眼淚先呆呆地流了下來。
謝慎從道:「朕知道你或許是遭人陷害,但那也是因你樹大招風,成了眾矢之的。若你只是安安心心做一個賢王,又哪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
「父皇!兒臣對您一片忠心啊!從來沒有想過任何僭越之事!」謝敬檀苦苦解釋。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你在朝中結黨營私,內外勾結,最終走到今天,都是朕對你的縱容所致。」謝慎從說,「因此,死罪便免了。朕會剝去你的封號,找一個安穩的地方讓你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