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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大傢伙聯合起來,今日一定要出這城門!」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力量匯聚起來的百姓瞬間便淹沒了寥寥無幾的兵士。
「這,這是要反嗎!」梁預見城門就要打開,暴跳如雷道,「來人,帶一隊人馬下去鎮壓這些亂民!」
「大人不可!」余敬容面色大變,「這會激化軍民矛盾,甚至引發民變,如今大敵當前,對內主要還是以撫慰為主啊!」
「難道就放任這些刁民不管要是敵軍趁此時攻城,鳴月塔豈不是淪為俎上肉」梁預大怒,「讀書人就是婆婆媽媽,顧前顧後只會壞了大事!張誠,你馬上帶人下去鎮壓這些亂民!」
名叫張誠的將領夾在素有人望的長吏和獨斷專行的副都護之間,面露為難,只能應是。
就在此時,一連串震天響地的鼓聲,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店門緊閉的茶樓前,掛著一個平時用於招攬顧客的大鼓。
此刻,鼓聲雷響,大袖飛舞。
鼓聲集結所有目光後,握著鼓槌的手落了下來,雲色大袖掩映紅色綢布,少年神色自若,風流蘊藉。一頂銀質發冠束起長發,銀杏在墨發間捧著一顆明珠。
「昨日發生的事,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諸位可否抽出些許時間,聽我幾句」
「你這個黃口小兒是誰,我們憑什麼聽你的」城門前有人叫道。
謝蘭胥孤身一人,鎮定自若面對數百義憤填膺的民眾。
「我的父親,曾是東宮之主,我的母親,是前朝公主。我是當今皇帝的嫡長孫,我的身上流著謝氏皇族的血液,但我同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一樣,過著侍弄農田,養馬放牧的日子。」
謝蘭胥清朗有力的聲音在寂靜中像漣漪一樣層層盪開。
「翼王万俟傳敏舉起反旗,派二十萬大軍疾行軍至鳴月塔邊境,意圖毀我家國安寧。雖然戰事還未爆發,但我們已到了戰爭的關鍵時刻。」
「有人認為,只要遠離鳴月塔,干戈就不會降臨己身。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鳴月塔能否抵禦這場蓄謀已久的謀逆,關乎著每一個人的生死存亡。鳴月塔一旦失守,中原便門戶大開,万俟傳敏就會帶著他茹毛飲血的鐵騎血洗目之所及的每一個地方。諸位是願意自己的妻兒老小安居樂業,還是東躲西藏,每日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謝蘭胥沉靜的面容,鎮定的語調,有條不紊的陳述和安撫,讓一部分受到煽動的平民重新拾回冷靜。
最最安撫人心的,是東宮二字。
廢太子謝松照斬於兩年前,但他在百姓心中留下的痕跡,再過二麗嘉十年也不會消退。
「不能挫敗万俟傳敏的試探,戰事便不會截止。」謝蘭胥說,「我是謝家子孫,也是燕朝百姓之一。若戰事起,我會身先士卒,戰鬥在最前方。我將為保衛每一個人而戰鬥到最後一刻。」
「烽火不息,決不罷休——」
強風卷席,少年雲色的大袖在風中如軍旗簌簌作響。他以少對多,以弱對強,仍然神色堅定,語氣沉著。
宛若松風水月,亦或仙露明珠。
謝蘭胥的每一個字都凝練有力,他和城門前的數百平民遙遙對望,直到他們臉上的神情被敬畏取代。
「諸位若是信我,便請返回住處靜待都護府安排。我也會和大家一同留在城中,絕不會獨善其身。」
在謝蘭胥的以身作則下,圍堵在城門前要出城的百姓終於退讓了。
他們漸漸散去,留下城樓上瞠目結舌的將官們。
余敬容靈光一閃,對梁預說道:「大人,民心不穩的時候,有個皇室中人坐鎮無異是件好事。不妨讓他一同參與軍議,也好穩定城中民心。」
「讓他參加軍議他是被發配過來的,不是來當監軍的!」梁預一臉的不贊同。
「只是讓他參與軍議,行兵布陣當然還是由將軍們來。」余敬容說,「大敵當前,鳴月塔經不起再來一場內亂了。他是廢太子之子,又是皇帝嫡孫,有他坐鎮軍中,也好展示我們死守之心。」
余敬容的話說的在理,很快便有人附和。梁預雖然不太高興有個身份尊貴的人過來壓自己一頭,可也沒更好的方法,最後只得敷衍地點了點,讓左右手去城樓下請謝蘭胥上來。
謝蘭胥聽完前來傳話的將士的話,沉穩走上城樓。
如他計劃一般,他順利獲得參與軍議的資格。
也如他計劃那般,狂妄自大的梁預對他成見和敵意頗深,根本聽不進他提出的任何建議。
軍議在都護府官衙召開,結束時,已經夜色濃深。
余敬容邀請他在官衙住下,謝蘭胥藉口要回去收拾東西,乘馬車連夜返回馬場。
「殿下可有什麼東西落在馬場」余敬容說,「若是不太重要,可讓小吏代為取來。」
余敬容本是好心提議,卻見謝蘭胥略微愣神,似乎並未想過這個問題,且一時也想不出答案。
「……有一些私物。」謝蘭胥回過神,微笑道,「還是我親自跑一趟的好。」
余敬容壓下疑惑,揖手道:「也好。」
謝蘭胥離開後,余敬容也去和他在官衙中的好友會和。兩人秉燭夜談,商議如何禦敵,同時也說到剛剛離開的謝蘭胥。
「……沒想到殿下年紀輕輕,便頗有崇論閎議,不僅三言兩語平息了民亂,讓人大吃一驚,還對行兵布陣也很有研究。實乃崑山片玉,桂林一枝,讓我等老人也自愧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