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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荔知本能地意識到這是個多事之春。
為了置身事外,她本打算今日閉門不出, 謝蘭胥卻在這時邀請她去瑪瑙湖賞花。
他們出發的時候, 天上下著濛濛細雨。
荔知帶了一把油紙傘, 她撐開擋在二人頭頂。為了避雨,他們並肩而行。
為了進山搜尋魯公子, 馬場裡所有的成馬都借出去了。就連牛也不例外。他們只能步行前往瑪瑙湖。
對於走完三千里的荔知來說,這點路程根本不算什麼, 讓她意外的是, 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謝蘭胥, 竟然走了半個時辰依然面不改色。
兩人翻過一個小山坡,站在山頂上, 荔知看見了一片銀波綠影。
遼闊的天青色蒼穹之下,清澈的河流分流成千絲千縷,穿過青翠欲滴的喬木,最終匯聚成一片映著青空的鏡湖。
夾著毛毛雨的清新山風迎面吹拂, 荔知在廣闊的天地間宛如一粒細沙。
對天地而言, 她的存在,她的野望, 她的謀算和計劃, 或許都是別人施展過千百次的小兒戲法, 根本不值一提。
她閉上眼, 感受春雨的親吻。
「你真的想回京都麼」
謝蘭胥的話驚醒了她。
「殿下這是何意」她下意識用了尊稱。
謝蘭胥平靜地看著她,似乎在她睜眼前,就一直這麼看著她。
「字面意思。」
「當然想回去了,」荔知故意笑了起來,「那裡是我的家。」
她不待謝蘭胥說話,率先往山坡下走去。
「阿鯉,我們看誰先走到湖邊好不好輸了的人要背贏的人走兩步!」
謝蘭胥看著她的背影,眼前浮現的卻是她剛剛灑脫的神情。在她閉眼感受的時候,他險些都要以為,她本就是這山間的一個自由自在的精靈。
「阿鯉,你還愣著做什麼快來呀!」荔知在前方揮手笑道。
謝蘭胥終於抬腳朝她走去。
快到山腳的時候,謝蘭胥三步並做兩步,在最後一刻趕超了荔知。
「阿鯉不會讓我一個弱女子來背吧」荔知瞪大眼睛。
謝蘭胥看了她一眼:「欠著。」
他繼續往湖邊走去,荔知後腳跟上。
「阿鯉,這哪裡有花」
「等會你就知道了。」臨近湖邊,謝蘭胥忽然伸手掩住她的雙眼,「閉上眼,等我回來。」
掌心的溫熱熨帖著她的眼睛,荔知不知不覺回答道:「好。」
謝蘭胥鬆開手。
荔知閉著眼睛,只能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不多時,響起了拖曳什麼東西的響聲,他拖著那東西走到湖邊,荔知聽見了入水的聲音。
接著,他走回來,牽起荔知的手。
「睜眼罷。」
荔知睜開眼後,他牽著她走向湖邊。
那裡多出了一條微微搖擺的小船。
兩人先後上了船,謝蘭胥拿起木漿,向著瑪瑙湖深處駛去。
此時船隻還未到水深處,湖面上遍布漂浮的水草,紋路各異的鵝卵石躺在湖底,從糾結的水草中若隱若現,像水中開出的花。
她伸手探進水中,戲耍著冰涼徹骨的湖水。
船隻漸入喬木掩映處,巨大的陰影投落下來,細雨仍未停止,太陽卻已經出現。零碎的日光像金子一樣灑在兩人身上。
「你看,花來了。」謝蘭胥說。
船隻破開幽綠水草,盪開層層銀波。無數含著嫩黃花蕊的潔白花朵,沿水流方向競相盛放。翠綠的根莖沒在水中,隨水波搖盪。
湖面上蒙著一層水霧,水霧又銜接著晨曦的金光,
荔知情不自禁收起油紙傘,任絹絲般的細雨落在身上。
「這是什麼花」她問。
「海菜花。」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花。」
「所以帶你來看。」謝蘭胥說。
莫名的情愫遊蕩在二人之間。
「過來。」
謝蘭胥招手,荔知溫順靠了過去。
他將她攬在懷中,讓她半躺著觀看璀璨的太陽雨和順流飄蕩的海菜花。
梧枝綠的長袖和水藍色的裙擺交疊,雪白中一點鵝黃的海菜花和晶瑩碧綠的水波纏鬥,謝蘭胥的下頜抵在她的頭上,兩人似乎融為了一人,也像海菜花一樣,隨波逐流。
朝陽升到仙乃月神山之巔後,銀針般的小雨漸漸停了。
兩人悠閒地享受著和煦的日光。
「般般,等回到京都,你想做的事是什麼」
「我想振興荔家。」
「就這麼簡單」
「這並不簡單。」荔知說,「我父親的弟弟雖然仍在前朝做事,但早年分家獨立後,兩兄弟就斷絕來往,想來這位叔父對我們也並無多少感情。如今荔家真正剩下的,只有什麼都不懂的小輩,想要重振一個出過謀逆罪人的家族,談何容易。更何況——」
「更何況」
「更何況,只有當荔家重回上流氏族,我妹妹的冤情才可洗清。」
「你妹妹是如何死的」謝蘭胥問。
「……她得了病,不敢叫人知道。偷偷抓了藥服下,卻因此導致了大出血。」荔知說,「我的仇人,就是這個叫我妹妹得病的人。」
「此人是誰」謝蘭胥說。
「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
「不能說」
荔知轉過身,右手撐在謝蘭胥的胸前,用哀切的雙眼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