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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謝蘭胥乾脆用一隻手攬住她,另一隻手握著韁繩,大喝一聲:「駕!」
羅剎馬跑得更快了。
荔知在馬背上顛簸,在謝蘭胥的懷中東倒西歪,狼狽不已,但她抬起頭,謝蘭胥的臉上卻是從未見過的神情。
他好似和風融為一體,忘記了世俗的一切,那些她熟悉的懷疑,算計,試探,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謝蘭胥低頭看向荔知,也覺新奇,少女神色快意,一雙上挑的柳葉眼比平常更加清澈靈動。
兩人四目相對,不知不覺笑了。
「殿下有想過再養一匹馬嗎」
「未曾。」
「為什麼」
從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謝蘭胥不禁真的思考起來。
驚雷死後,他為何沒有再養一匹
他想再養一匹嗎
他不想。
只要不擁有,就不會再失去。
只要不相信,就不會被背叛。
他一直這麼活著。
「沒有合眼緣的。」他說。
「若是我送的,會合殿下眼緣嗎」荔知笑道。
因為沒有再驅使,身下的羅剎馬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了花海之中。
「等到入秋,我照料的那匹母羅剎馬就該生了。殿下要是願意,接生的時候可以一起來。親眼看著降生的小馬,對殿下來說,應當獨一無二。」
「……可。」
絢麗的花海就像是一張綴滿寶石和金線的華麗毛毯,鋪遍層疊的山巒。荔知和謝蘭胥二人騎在馬背上,靜靜地眺望眼前一片美景。
紅日墜落後,他們才姍姍回到住處。
當夜,荔知依然前去山坡赴約。在她離開小院之後,謝蘭胥推門走出,站在檐下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
來人寬衣大袖,長須及胸。
「殿下」
「你去查一查,馬場裡一個叫黑火的異族人的底細。」謝蘭胥說,「如有奸細,殺了便是。」
男人看了謝蘭胥一眼,揖手弓腰道:「謹遵鈞命。」
……
翌日天不亮,荔知和荔慈恩來到馬場,李管事讓兩人坐進城的牛車去採買一批生活物資。
這是被發配到馬場以來,荔知和荔慈恩第一次有進城的機會。
兩人坐上牛車,歡歡喜喜地向城裡出發了。
路上,荔慈恩不斷活動著兩隻手臂,輕輕敲著關節淤青的地方。
「昨晚我都數不清被木頭打了多少下,回去疼得都睡不著覺……」她齜牙咧嘴道。
比起荔知來,荔慈恩的反應能力稍遜,除了嘉穗,就她挨打最多。
荔知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晚上來我那裡,給你敷藥按摩。」
荔慈恩抱住她的手臂,歪倒在懷裡撒嬌道:「謝謝姊姊!姊姊天下第一好!」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城,牛車將她們送到集市,駕車的老張和荔知約定,日落時分在城門相見,再一同返回馬場。
李管事吩咐要購買的東西零零散散,荔知按位置一路買去。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荔慈恩忽然顯得站立不安,頻頻往一個方向望去。
「怎麼啦」荔知問道。
「我……我有一個認識的老夫人,就住在這巷子裡!」荔慈恩說。
荔知馬上明白了她想做什麼。
「時間還早,等我買完這裡,我就陪你一起去探望老人。」荔知笑道。
「太好了!」荔慈恩興奮抱住荔知。
左右要探望人,荔知還在附近的雜貨鋪前買了一點新鮮瓜果。
在荔慈恩的帶領下,兩人穿過複雜逼仄的小巷,停在一扇破舊的木門前。木門搖搖欲墜,已經和木框無法契合,在虛掩的裂縫中,荔知看到裡面一片黑暗。
「老夫人老夫人」荔慈恩輕輕瞧著門。
她叫了沒一會,裡面就傳來人身翻動的聲音,不一會,一個急促而零碎的腳步聲來到門口,破舊的木門吱吱呀呀地開了,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出現在門後。
老人睜著一雙渾濁渙散的銀色瞳孔,望著兩人站立的中間那片空白,乾癟的嘴唇里說了好幾句話,但荔知一句都沒聽懂。只能看得出,老人聽見荔慈恩到訪,心中也是一片喜悅。
荔慈恩扶住老人,轉頭對荔知笑道:「荔知姊姊,這位是玉珊奶奶,她祖上曾是翼國皇室,不會說官話。」
說完,荔慈恩又轉頭對老人,用荔知聽不懂的那種話,絮絮叨叨說了幾句。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話」荔知驚訝道。
「翼國話——現在叫翼州土話。」荔慈恩說,「從前在都護府的時候,我沒事就跑出府來,找奶奶學翼國話,現已學得差不多了。奶奶說,我說得和翼國人一樣好。」
「我們也別站著聊天了,奶奶讓我們把小木凳拿出來,陪她在門口聊聊天。」荔慈恩指揮著,讓荔知拿出屋裡的木凳。
荔知走進黑黢黢的屋裡,借著門外探照進來的光線,才找到三條已經被磨得光潤發黑的小凳。
她拿著小凳走到門口,一人一條坐了下來。
荔慈恩和老人交談,然而用官話複述給荔知。
老人說,門口陽光好,多曬太陽不容易生病,每日傍晚,她都會在門口坐上一會。
然而據荔知觀察,這條小巷子裡即便曾有陽光照射,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新修的高大院牆隔離了陽光,只剩塵埃漂浮在這條寂靜蕭索的小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