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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我們休息一會吧, 荔知姊姊。」荔慈恩放下掃帚,抬起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馬廄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再把外邊的草料搬進來就好了。」
荔知看出她累得實在動不了了, 兩人就在馬廄角落一處還算乾淨的乾草上坐了下來。
荔慈恩把小小的頭倚靠在荔知肩上, 瘦弱的身軀隨著呼吸而淺淺起伏著。
「荔知姊姊……」她忽然開口。
荔知溫柔應了一聲。
「荔夏姊姊……到底是怎麼死的」
荔慈恩望著馬廄外平靜的夜色, 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
「伴駕南巡的時候, 荔知姊姊身上又發生了什麼呢」
「……為什麼這樣問」荔知撫摸著妹妹柔順的頭髮。
「南巡之後,荔知姊姊再也沒有快樂過了。」荔慈恩抬起頭,在絲絲縷縷飄蕩的夜色中直視荔知的雙眼,「即使她在笑, 也好像是在哭。」
「……就好像現在的荔知姊姊一樣。」她說。
荔慈恩長久注視著沉默不語的荔知, 好像一定要問個清楚。
恰好此時,馬廄外嘶嘶兩聲, 一串零碎的腳步聲打斷了姐妹二人的交談。
披月而來的謝蘭胥出現在馬廄門口。
「殿下!」荔慈恩叫了起來, 她連忙拉著荔知從地上站起。
荔知不慌不忙向謝蘭胥行了一禮:「殿下。」
「我剛從礦場回來, 見馬場還有燈火, 便猜你們還未走。」謝蘭胥神色溫和,同只有荔知在場時截然不同。
透過馬廄的門,荔知看到桃子坐在一輛牛車上候命。
「殿下真是神通廣大,我和荔知姊姊正是那兩個人干好幾個人的活的倒霉蛋!」
荔慈恩笑容滿面,神采飛揚,渾然沒了先前的低沉模樣。
「我留下來幫忙,小荔姑娘隨牛車先回去休息吧。」謝蘭胥微笑道。
荔知還未說話,荔慈恩已經像只歡快的小麻雀,雀躍地沖向馬廄外的牛車。
桃子看了一眼馬廄門口的謝蘭胥,駕車帶著荔慈恩離開了馬場。
當馬廄里只剩下荔知和謝蘭胥後,謝蘭胥環視四周,問:「還要做什麼」
「把外邊的馬料搬進來,今天的差事就做完了。」荔知說。
謝蘭胥轉身向門外走去。
「殿下,還是我來吧……」
快步追上謝蘭胥的荔知遭睨了一眼,謝蘭胥說:「你當然也要來。」
謝蘭胥抱起堆積在門外的一捆馬料轉身往裡走去,荔知只好也抱起一捆馬料追了進去。男女在力氣上的懸殊果然無法輕易彌補,儘管她和荔慈恩從未偷奸耍滑,但當荔慈恩換成謝蘭胥後,馬料以之前的兩倍速添加至空蕩蕩的馬槽里。
大約半個時辰,所有馬槽里都鋪滿了馬料。
桃子送回荔慈恩後,去而復返,駕著牛車等在外邊。
「走罷。」謝蘭胥朝外走去。
荔知鎖上馬廄大門,在他之後爬上牛車坐定,牛車在一高一低的抖動中緩緩向前走去。
「殿下是專程來幫我的」荔知問。
「順路。」謝蘭胥似乎是累了,半靠在牛車圍欄上,倦怠冷淡的目光仰望著頭頂夜空。
荔知學著他的模樣躺了下來,在他身邊。
滿天夜色鑲嵌著大大小小閃動的星斗,它們明滅不定的光輝在變化之□□同構成一幅氣勢恢宏的畫卷。畫的是廣闊,是自由。在靛藍的蒼穹之下,籠罩著薄霧的仙乃月神山仿佛要刺穿天幕。山頂百年不化的積雪像一朵剛剛盛開的曇花,在夜色中獨自綻放美麗。
相較之下,牛車之上的他們何其渺小,何其庸俗。
人死之後,會去哪裡呢
就連最知識淵博的夫子都說,人死後會入輪迴,會受閻王審判生前罪行。秦氏卻說,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麼都不剩,什麼都沒有。
她盼望著死後還有一個世界能讓她和雙生姊妹相見,但她同時又用秦氏的話時時警醒自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是弱者對自己的安慰,她想要獲得公道,就必須自己去爭。
「我的手串還好嗎」荔知望著天上的蒼穹,問。
「吃得好睡得好,昨日我稱量之後還長胖了。」謝蘭胥說。
荔知轉頭看著他,後者朝她挑了挑眉:
「不是你問手串好不好的麼」
荔知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她的目光聚焦在謝蘭胥左邊下頜的一片淤青上。
由於角度問題,此前她一直沒有看到這片淤青。
很顯然,這是今天新增的。
「殿下,失禮了。」
荔知坐了起來,抬起謝蘭胥的下巴,仔細觀察這片之前沒看到的傷勢。
謝蘭胥一動不動,任她打理。放鬆的表情仿佛很享受她的關心。
以荔知的認知,這片一直向下延伸的淤青應當是某種挫傷。
她無意揭開衣領察看更下方的傷勢,但當她的手指無意中碰觸到謝蘭胥的領口時,謝蘭胥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周身氣息驟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荔知吃驚地看著他。
他用力之大,讓荔知感到一絲疼痛。但真正讓她感到吃驚的是謝蘭胥少見的強烈反應。
一種如臨大敵的冰冷和戒備出現在他臉上。
似乎是她驚詫的目光提醒了他,謝蘭胥鬆開了手,那種從未見過的表情像清晨的露水一樣,消失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