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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流放之人沒有赦免不能離開流放地。」
「那我就湊錢請大夫來鳴月塔給殿下看病。」荔知認真道,「殿下放心,民女不會放棄的。」
「事到如今,你還不放棄是在等什麼」謝蘭胥皺起眉頭,「我已經形同廢人,連自己能不能活著抵達鳴月塔都不能保證——」
「民女能保證。」荔知說。
她看著謝蘭胥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只要民女活一日,殿下就會活一日。」
她說:
「而民女——是一定會活著抵達鳴月塔的。所以,殿下也是如此。還請殿下不要失去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事,民女都會在殿下身後。」
荔知字字肺腑,謝蘭胥被她眼中的真誠打動,神色中出現一絲罕見的茫然。
「……為什麼」他問。
「因為傾慕。」
「我已經聽過了。」
「殿下聽過,可是卻沒有相信過。」荔知說,「所以殿下無法釋懷,因為殿下找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謝蘭胥無法否認荔知的話。
她的理由顯然荒誕,可是除此之外,他沒有找到任何可能的理由。
若說是為了在流放之路上有個靠山,或者日後有個特赦的希望,但如今,隨著他雙腿的風癱,一切都顯得遙不可及了。
她的態度卻依然沒有變化。
「即使我永遠站不起來,你也不會改變心意嗎」謝蘭胥問。
「若有一句謊話,民女願天打雷劈。」
「……好。」謝蘭胥說,「我便信你一次。」
「殿下等我一會。」
荔知想起什麼,從條凳下面拿出一碗冷掉的綠色糊糊。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殿下養好身體,以後才有力氣去治腿。」荔知說,「這是民女趁煮藥時煮的野菜羹,雖然沒有葷腥,但也比光吃乾糧好得多。」
謝蘭胥看了她一眼。
荔知以為他是對這碗野菜羹抱有懷疑,正要當著他的面先嘗一口,謝蘭胥已經接了過去,不急不緩地用木勺送往口中。
雖然是冷掉的野菜糊糊,但多少是個滋味兒。荔知看著謝蘭胥吃,自己也不禁咽了口唾沫。
荔知自以為掩飾得挺好,直到謝蘭胥遞還還剩半碗的野菜糊糊,淡淡道:
「你也吃罷。」謝蘭胥說,「既然要照顧我,那你比我更需要體力。」
她推拒不過,用同一個木勺把剩下的野菜羹吃得乾乾淨淨,連一片粘碗的葉片都沒有留下。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我關係匪淺,以後你分到的口糧最好也不要入口了。」謝蘭胥說。
「殿下懷疑有人下毒」
「不是懷疑。」謝蘭胥說得篤定。
以他的機敏和多疑,荔知並不意外他提早識破敵人的詭計。
「口糧里的兒澹毒、飲水中的金剛石粉末、路上的山匪——」謝蘭胥說,「還有無數充當眼線的役人,我不知道他們背後是哪方勢力,但我知道,京中有無數人盼著我死。」
荔知能料到謝蘭胥處境艱難,但如此艱難還是令她不免沉默了。
「後悔了」謝蘭胥神色平靜地看著她,從那雙沉靜似海的眸子裡,荔知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她搖了搖頭,將碗勺放下,提起蓋在他身上的大氅,捏了捏衣角。
「如果因此退怯,民女才會後悔一生。」荔知說。
第14章
夜深人靜,幾堆奄奄一息的火堆正在釋放最後的熱氣。
值守的役人坐在石頭上,用手撐著下巴小睡。流人中有的輾轉反側,有的鼾聲大作,荔知坐在遠離篝火的營地邊緣,正借著月光聚精會神搗鼓什麼。馬車靜靜佇立在身後,為她擋去夜幕下的寒風。
汗水從額頭滑落,荔知抬起手背擦了擦汗,心滿意足地看著忙活一夜的成果:
由無數粗枝和藤蔓編織而成的簡易木橇。
有這個木橇,謝蘭胥就不必依靠役人背來背去也能活動。
她還拆了自己唯一的手帕,用棉線加固木橇上的拉繩。手帕只有那麼大,荔知為了每條棉線都用在刀刃上,簡直絞盡腦汁。
謝蘭胥看見她千辛萬苦打造的「豪車」陷入沉默。
架不住她的熱情,謝蘭胥最終還是勉勉強強地上了車。他大概是
第一回 坐緊貼地面的「車」,整個上身都僵得一動不動。
荔知雙手抓著拉繩,咬牙使勁兒,木橇載著謝蘭胥緩緩走了一步。
謝蘭胥還沒習慣木橇的存在,荔知發力的時候他本能地抓住了木橇邊緣,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殿下什麼都不怕,卻怕坐木橇」荔知被他如臨大敵的神情逗笑。
「我不怕坐木橇,我怕坐你拉的木橇。」謝蘭胥不咸不淡道。
「凡事都有第一次,等我多拉幾次熟練就好了。」荔知笑眯眯地說完,才意識到在謝蘭胥面前說「我」是失禮的。
「殿下,民女……」
荔知補救的話未說完,謝蘭胥就打斷她道:
「你我如今還需要講究那些虛禮嗎」
這倒也是。
荔知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說:「既然如此,殿下今後也別叫我荔姑娘了,直呼其名便好。」
正在這時,不遠處響起甄迢的吆喝聲。
流人們又要準備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