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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8:20 作者: 匹薩娘子
    旁的女子皆對他的外貌鄙於不屑,被他強占的女人永遠哭哭啼啼。

    而她——

    眼前的少女,對他抿唇笑了。

    三當家好似聽到佛寺中的鐘聲,震耳欲聾地響徹在胸口裡。

    他再也忍耐不住,粗暴地推倒少女。

    夜,還很漫長。

    「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大當家放下酒盞,狐疑地看向窗外。

    二當家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木窗外依然風平浪靜。

    「沒聽見,你不會是喝醉了吧」二當家取笑道。

    大當家也懷疑自己喝醉了,可他吸了吸鼻子,面色更加凝重:

    「不對!你聞——怎麼有股燒肉的味道」

    二當家也聞到了燒肉的味道,他笑道:「哥哥疑心太重,肯定是廚房在烤豬,要不——」

    話沒說完,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山匪就沖了進來。

    「不、不好了!」他結結巴巴地說,「兩位當家——不好了!外邊,好大的火!北邊的院子燒起來了!」

    「北邊的院子那不是三弟的地方嗎」二當家大吃一驚。

    「快安排人去救火!」大當家臉色難看地站了起來,「二弟,帶上傢伙跟我走!」

    ……

    大火舔舐夜幕,黑中透紅的地方像是一頁燒卷的宣紙,毀滅的火星隱約跳躍。

    嘈雜的腳步聲不斷奔向一個方向,呼喊救火的聲音此起彼伏,托著東風的福,最後連負責看守西邊客房的小山匪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動。

    待四周空無一人,荔知立即走向客房,取下門栓後扔在地上。

    門內只有一人,她歷盡萬難也要守護的對象。

    荔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是身穿大紅喜袍出現在這裡,是再神機妙算的智者也決計猜不到的事情。

    荔知不待愣住的謝蘭胥反應,牽起他冰涼的手,頭也不回地奔向屋外。

    空氣寒涼,吹來的夜風中卻有炙熱的氣息。

    謝蘭胥的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抽走,荔知更加用力地握住他。

    「你們去那邊看看!一定要找到那個女人,我要將她碎屍萬段!」

    大當家咬牙切齒的聲音遠遠傳來,伴隨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向著西院而來。

    從西院出去只有一條路,不調頭遲早和匪徒狹路相逢。

    謝蘭胥不由看向荔知,她臉上並無慌亂,腳步也絲毫沒有遲疑。出於對她接下來行動的好奇,謝蘭胥任由她帶著自己逃跑。

    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恐怕下一個轉角就會遇見。

    在那之前——荔知縱身一躍。

    謝蘭胥睜大眼睛,跟著倒向荷塘。

    池水湧入雙耳,世界忽然寂靜。

    池塘里的荷葉已經枯萎,荷葉的碧綠卻留在水波之中。螺鈿紫的大袖衫灌滿水波,宛如游鴻飛舞。他腰間的隱紅灰色絲帶飄向另一抹燃燒的紅,搖盪在少女潔白的臉前。

    在紅色喜服的襯托下,那張臉像海棠醉日,在月光隱隱照映下有著一層光暈。

    水的干擾模糊了五感,四目相對的這一刻應該很短,卻又像是很長。長到少女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後,抓著他的雙臂靠了過來。

    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直到她柔軟的唇貼上自己,緩緩渡來救命的空氣。

    少女一邊渡氣,一邊用眼神安撫他。

    他能數清她的每一根睫毛,也能看清她眼中唯一的那個人影。

    他看見了驚愕的自己。

    謝蘭胥猛地驚醒,正欲掙脫荔知的束縛,岸上再次傳來搜尋的腳步聲。

    他不得不安靜下來。

    水下對他並不可怕,他曾千千萬萬次洑水而行。游過幽暗的湖底,穿過纏繞的水草,踏上另一片土地。

    頭頂捲曲的枯黃荷葉,像墜落的蝴蝶。

    星星點點的蝴蝶,散落在二人頭頂。水波似銀河蕩漾,少女的眼眸,讓他想起今夜燃燒的天幕。

    他是天之驕子,只是愚民的想像。

    他的母親,是崔國的公主,而他的父親,是篡崔自立的國賊之子。他既不算完全的前朝之人,也不算是完全的新朝之人。因為兩朝之間橫亘的恩怨,他的父母也並不恩愛,相反,他們疏遠如冰的關係下藏著深深的仇恨。

    小時候,他有一匹汗血寶馬。那是他從父親手裡收到的唯一禮物。

    有人說,他是因為太子所贈,所以對那匹馬疼愛有加。

    其實並非如此,和誰贈送無關,他只是單純喜愛那匹馬。

    直到現在,他也記得那匹取名為驚雷的馬,記得它垂著頭,溫順地舔舐他的手掌,烏黑水潤的圓眼睛裡,映著他小小的影子的樣子。

    後來,那匹馬因為不聽庶弟的命令,被庶弟亂箭射死。

    他站在驚雷的屍體旁看了很久,在庶弟的哈哈大笑聲中轉身走了,甚至沒有叫人掩埋驚雷的屍體。

    沒過幾日,庶弟被發現在東宮的假山池子裡。

    池上的漣漪不曾平靜,艷麗的錦鯉輕啄水面上巨大的陰影,父親在烈陽下的臉色蒼白如紙。庶弟之後,東宮不斷有人出事,奴婢們都說,是遭受了邪祟的詛咒。

    父親以他體弱多病為由,將他軟禁在東宮的湖心樓。

    母親不忍他獨自一人生活,請命陪伴,兩人便在湖心樓相依為命,直到他孑然一人。

    星霜屢變,光陰荏苒。一切都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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