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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3:30 作者: 沈明笑
她不以為然道。
「我到這裡就可以了,希望他們別太被為難。不過如果祁川回來了,你要告訴我啊。」
「知道了。」施鈞洋應道,「你還真是……」
你還真是對我一點都不客氣啊。施鈞洋撐著下巴望著草稿本上的鬼畫符,半晌後他又聽見她說:「反正我們三個,還會在頤都再見面的對吧。」
距離高考還有一百二十天,她轉過臉望向他,朝淺淺一笑。
「你上次說過的,要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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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來了。
二月四號立春之後,氣溫的確一點一點地回升了。郗白坐在午後的書桌前,朝南的房間不開空調,空氣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他在卷子上寫完了最後一個數字,然後放下了筆。
第十天。他曾經一度覺得家是最溫馨最安全的地方,現在他在這個避風港里呆了十天,未曾踏出家門一步,也上交了手機,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時間和季節的變動了。
比起現在這個與外界斷聯的狀態,郗白才知道寒假裡他和祁川分開的那兩周算什麼啊。若干年後如果他願意回憶起此時,他也能說一句他在高三的時候曾經度日如年,只不過原因和那些活在高考強壓里的人不同罷了。
他能撐多久呢。從上交手機前,一條一條刪光收信箱裡祁川的簡訊的時候,他就在想了。心裡的雨從未停過,他的血肉都被泡在冰冷的水霧裡,讓人想起了福馬林里死寂的軀體。陽光下他還是乖巧安靜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父母也似乎完全放心下來。一切都很好的假象里,只是沒有了祁川。
可是這麼晴朗的日子裡,他們應該在彼此身邊才對啊。
男孩坐在書桌前,閉上了眼睛。不知道他思索了什麼,反正他沒有再學習,也沒有睡著。或許他只是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來想念他最愛的少年。
現實到這裡逼人妥協,可若還在童話里,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郗白放在鞋柜上的鑰匙也被收走了,意思就是他一旦踏出這個家門,就沒辦法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回來,回來了就會面臨更多的追問和嘆息。可真當他按下門把的時候,他平靜到了一種神奇的程度。
他扣上他和祁川情侶款的白色棒球帽,邁出門檻。過了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戴著它出門。
外面日光傾城,郗白找了個路邊的小賣部里的電話,撥出了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可是響了半天也沒有人接。他是知道的,祁川鮮少會接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所以這只是第一步而已。再次邁進校門的過程一點都不難,奮不顧身的天真已經化作傷痕,傷口結了痂變得堅硬,他是真的不怕了,他徑直往高三教學樓走,也不管有沒有人注意到他。
大概這是他在學校里能遇上的最後的幸運,施鈞洋就站在三樓走廊上,他找到他完全沒有費勁。而且他連話都不用說,對方看到他的時候呆了兩秒,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拽著他就跑。
「你不是被關家了嗎?!」
郗白定定地看著他,「你能,聯繫上他嗎?」
「所以你這是跑出來了?」施鈞洋自問自答完了,又喃喃道,「我真是操了,正好這時候跑出來,你倆還真是……」
施鈞洋拽著他繞到教學樓後的圍牆邊,他一腳踩上自行車車棚旁邊的一道橫欄,回頭催促道,「愣著幹嘛,利索點,翻啊!現在上課了從大門出不去!」
郗白第一次經歷翻牆帶人逃課這種事,他的姿勢之狼狽,過程之艱辛,他日後都不忍在回憶。施鈞洋一落地就開始掏手機打電話,打完罵罵咧咧地衝到路邊攔車。
「這哥他媽怎麼又不接電話了,手機開個聲音會死嗎?!」
一直到施鈞洋攔了輛計程車報了一句火車站,郗白才明白他說的「正好這時候」是什麼意思。
「祁川今天走。」施鈞洋也不繞彎子了,「別急,應該還能趕得上。」
……走?
哪種走。
郗白怔在后座上,過了很久才艱難地問出了聲。
「走了就不回來了嗎?」
或許是他聲音里的難過讓聽者都覺得心疼,施鈞洋張了張嘴,半天都編不出什麼安慰的句子。「能趕上的。」他乾巴巴地說,然後撐著前排座位幾次催促司機師傅,「麻煩快一點,拜託啦,十萬火急。」
兩人來到火車站的時候,距離祁川要乘的班次出發還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兩人分開兩個方向,可是跑遍候車大廳都沒有看到人。郗白在人群中央漸漸停住腳步,轉身奔去窗口,焦急地排了隊,買了一張同行的火車票,然後就徑直往進站口跑去。
「唉!你--」
還有十分鐘。
「謝謝。」郗白對施鈞洋鄭重地說,「我下去找他。」
那是他最有力的聲音,過去漫長時間裡的軟弱都被耗盡,不等施鈞洋在後面喊他的名字,他跳下樓梯,在無數包裹行囊間來回尋找。
你在哪裡?
火車呼嘯著開進站,有人要離開的實感終於洶湧而來,鐵軌延伸到看不見的視線盡頭,來往的陌生人不斷與他擦肩,這裡可能是誰的起始,是誰的中轉,也是誰的終點,但他不要他們的終點就在這裡提前到來。